杨主任跟苏崖岳父是多年死敌,两人之间的关系,一直水火不容,势不两立。之前他想安排自己儿子进陶瓷厂,没想到被苏崖给抢占了名额。好在老天垂爱,这次好不容易抓到了他们的把柄,他怎么不能放过。
“林主任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拿竞选开玩笑?我这时候说,就是为了竞选考虑。”
“苏崖的母亲被批斗,原因有二。其一,跟同村的妇女,在大庭广众之下打架,只因对方说了一句酸话。其二,是苛待家中第三子,听说对方脑袋受伤导致失忆,至今凶手是谁仍是未知,家人对其毫不关心。且在对方胳膊骨折未好之时,逼迫其上工。”
杨主任突然眼神锐利的刺向苏崖,“苏崖,你在西河村的时候,上过工吗?”
苏崖眼神有些闪躲,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尴尬道:“上过。除了在县城的时间,只要在家里,都会帮父母上工。”
杨主任低声笑了下,“真的吗?怎么跟我了解到的,不一样呢?我了解到的是,你作为家里老大,备受父母宠爱,家里的活基本不沾手,都是你弟弟做的。上次回家倒是上工了,但没一会就跟生产队的记分员起了争执。”
苏崖这下算是彻底明白了,杨主任今天是有备而来,就为了能在所有领导面前,给他致命一击。
杨主任又道:“而你母亲即使被批斗了,也不知悔改,哄骗家中刚满十二岁的女儿帮她说谎,欺骗同村的人。竞选车间班长,竞选条件不仅有工作态度认真负责,还有生活作风严谨正值。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所以为了竞选的公平性,我提议,这次先废除苏崖的竞选资格。”
苏崖岳父对着杨主任吹胡子瞪眼,咬牙切齿道:“有这样的母亲,又不是苏崖能决定的,他在厂里工作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他对陶瓷厂的热爱和付出,我们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单单因此,就废除苏崖的竞选资格,有些过分严苛了吧?”
杨主任一脸不赞同的看着他,“这都是为了保证竞选的严谨性,林主任,你可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不顾全大局啊!万一苏崖要是把他母亲的那一套,带到了工作上来,那可怎么办?损害的可都是陶瓷厂的利益,所以为了每一个工人考虑,我建议,苏崖此次先不参与竞选,等再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好饭不怕晚,苏崖,你不会连这点时间,都等不起吧?”
不严谨的帽子要是坐实了,苏崖今后的晋升之路,怕也是毁了,赶紧表态:“不会,不会,我听从领导门的安排。”
虽然期间苏崖岳父竭力反对,多次据理力争,但精选车间班长的人那么多,除了苏崖,还有好几个也都是关系户。此时苏崖取消资格对他们都有利,自然都站到了杨主任这一边,主张此次苏崖的竞选成绩作废。
胳膊扭不过大腿,少数服从多数,经过厂领导举手表决,最终拍板决定,取消苏崖此次的竞选成绩,仍任职车间小组长,留做观察。
苏崖即使心里再不甘,但大势已去,结局已定。
他只能装作欣然接受的样子,强颜欢笑。
竞选大会结束后,苏崖沉默的跟着岳父,两人一路无话回到他的办公室。刚锁上门,苏崖岳父就把笔记本仍在办公桌上,“啪”的发出一声巨响。
所有的火气在此刻,终于爆发了,苏崖岳父狠狠的给了苏崖一巴掌,“我怎么跟你交代的?我有没有说过,这次竞选的严重性?你记到心里去了吗?这次厂子里,大大小小的领导都在,我是让你去给我长脸的,不是让你把我的脸,放在地上踩的!”
“我跑前跑后的给你拉关系,你倒好,啊,直接把把柄,甩在那个姓杨的棒槌面前,怎么,担心人家不整你啊?这下不光在领导面前丢了脸,全厂子的人都记住你了!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跟姓杨的斗了这么多年,从来没输过,因为你,我是一败涂地!都是因为你!”
苏崖岳父想到这些年的争强好胜,每次都是他略胜一筹,他赢了一辈子,光荣了一辈子。临了临了,马上要退休了,栽在了苏崖身上,因为他,他的身上,多了一个不可磨灭的污点。这口气让他怎么能咽的下去!
“爸,你别生气,先喝口茶,小心气坏了身子。我等会就请假,明天一大早,回家问清楚怎么回事。”苏崖赶紧给岳父倒了一杯水,让他喝下去消消火。
苏崖岳父推开茶杯,坐到椅子上颓废的说:“喝水?我现在哪有心思喝水。一切都布置妥当了,只要顺利的开完竞选大会,你就是车间班长了,可是这一切,都被你那好母亲给毁了!”
“没关系,这次不成,我就参加下次的竞选。我还年轻,有的是机会,我不会轻言放弃的。”苏崖尽力宽慰岳父。
苏崖岳父叹了口气,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机会?你还不懂吗,这次的事情,姓杨的故意闹得这么大,就是为了斩断你的前途,我就害怕你之后,再无出头之日啊!车间里当了一辈子组长、一辈子班长的人还少吗?所以你最近一定要低调行事,降低存在感,希望领导们能尽快忘掉这件事吧。不然你之后,再想升职,难啊!”
苏崖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一想到他可能这辈子,都呆在组长这个位子上,就恨苏母恨得牙痒痒,也迁怒到了苏父身上,怨他在家没有看好苏母。
苏崖还不知道,等会下班回家,怎么跟他媳妇交代呢,他媳妇对他竞选班长这事,抱了极大的希望。现在他的竞选资格被取消了,回家还不定怎么挨卷呢。苏崖媳妇本身就看不上苏母,这事一出来保准有的闹,到时候这矛盾,可怎么调节啊,想想苏崖都觉得头疼。
苏崖灰头土脸的走到小区楼下,在楼下做了好一会思想准备,才打起精神上楼。刚打开门准备换鞋,就见他媳妇拿着勺子从厨房跑出来,抱住他问:“老公,竞选结果怎么样?你当选了吗?以后我再出去,是不是就可以说,我是车间班长的媳妇了!”
“欸,你这脸怎么肿了?被谁打的?”
苏崖看他媳妇那么高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了,尴尬的笑了笑,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说:“没事媳妇,爸打的,不疼。先别管我的脸了,你坐好,听我说,你千万别生气啊。”
“我爸为啥打你?你等会我去拿药,不然明天你上班,怎么见人啊?”苏大嫂说着就起身,从卧室的抽屉里,拿出一支药膏出来。
苏崖仰着脸方便苏大嫂上药,吞吞吐吐的说:“媳妇,竞选结果出来了,我……没竞选上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