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六指儿的扁担在前面一顿轮砸后,护院和长工就全躺在地上抽搐了。
韩老么让尖子山去后院把李长有抓过来,牛六指儿二话没也跟了去。
没多久后院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惊得四邻狗叫声不断,不一会整个营里都是狗叫声。
尖子山把李长有一家驱赶到了前院。他悄悄对韩老么说,牛六指儿的牛脾气又上来了,一杠子打死了李存善;如果不是他拦的及时,李长有也“睡了”!
韩老么拔出枪,他指着牛六指儿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看你是我姑父,我早一枪崩了你!”
牛六指儿瞪着眼睛,指着李家人说:“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姑父,就甭那么多废话,把他们全突突了!”
韩老么气的直哆嗦:“没有我的命令,谁再胡龜整,甭怪我翻脸不认人!”
满营的狗叫声把营里营外的人都惊醒了,韩老么知道民团和硬肚迟早会杀过来。
他先让护驾通知外围的杆子,佯攻乡公所和郭家寨围;然后告诉大灯笼守住寨围,镇住李家族人,不能让他们别轻举妄动!最后他又吩咐丁千山带甩手子守好李家院子,他要跟李家人算算账!
韩老么让人把李家前后两院的活人,全部赶到前院堂屋。
他先对李长盛说:“李团总,你不是要剿匪吗?今黑儿我送上门了,你有本事现在就把我给剿了吧!”
李长盛硬气的说:“你接二连三的带着土匪回来祸祸,不怕遭报应吗?不怕被雷劈吗?”
韩小九狠狠的打了李长盛一个嘴巴子,指着他的鼻子问:
“报应?么爷我这次回来就是给你送报应的!当年我给你割草,吃你个窝窝头你还跟我秋后算账!你欺负我妈不说,还把老子门牙打掉三颗!”
韩老么又指着牛六指儿问李长盛:
“你认出来这个人了吗?——好好的一个长工,硬是被你逼的家破人亡、走投无路!
还有,老子去狗屁公所收拾包牙客儿,你却帮他出头截老子的胡,让我搭进去那么多兄弟!你不是作死是啥?”
“还有你——”
韩小九转身又指着李长有说,“你仗着有俩臭钱,祸祸了多少女人,干了多少缺德事?
就说我大姑(韩大妮)吧,你要是还有一星半点的良心,她都不至于气死在你家祖坟!
老子灭了关帝庙王家满门,就是给她报仇,但祸根是在你这里,老子不找你找谁?”
牛六指儿脸上青筋暴露,他把扁担越攥越紧,咬牙切齿的对韩老么说:
“么儿,你甭跟他们废话了,让我一扁担送他们回老家算龜了!”
李长有看着牛六指儿手里的扁担,苦笑着说:“一杠子打死了铁蛋,六指儿你心真够狠的!”
李长盛说:“冤有头债有主!我这个条命今天你们拿走,家里的钱财粮食你随便拿,放过这一家老小……”
李长有抢着说:“老么,你不就是回来报仇的嘛!这样,你一枪崩了我,咱们的账一笔勾销!
你放过李家老少,三家营你们好来好走;要是玩过了火,先不说李家族人答不答应,存仁回来都不会答应!”
韩老么突然甩手就是一枪,他打死的既不是李长有也不是李长盛,而是李袁氏!
他吹了吹枪口的青烟,对李长有说:
“我就杀了你女人,你又能咋地?李存仁回来又能咋地?
我外面的兄弟正在撕你们那个狗屁公所,里面的兄弟已经夺了你们李家寨!
哪个姓李的要是敢露头,老子灭他全家!”
韩小九残暴的杀戮,直接将李陈氏吓晕了过去;牛心蕊死死的把李小宝搂在怀里,不让他看到眼前的血腥场面;李长盛痛苦的闭着双眼……
按理说,韩家男女老少这么多人,韩老么最不应该杀的就是李袁氏。
韩老么从小到大,李袁氏算是对他最为和善的李家人;在三家营,李袁氏跟韩家婆媳也是难得能处得来的女人之一。
韩老么偏偏先打死李袁氏,他就是像告诉在场的李家人:他跟李家人的仇恨,是烙在骨子里的,是留在血里的;就算再无辜的人,只要跟李家沾上边,通通都该死!
李长有看着自己惨死的女人,突然暴跳如雷:
“韩老么,我日你祖宗,有种你冲我来,我女人招你惹你了?”
牛六指儿也突然从护驾的手上夺过短刀,摁住李长有的脖子上说:
“一杠子打死就太便宜你了!
当年我寨墙外拿你儿子的命孤庄,就是为了今天拿你的瓜瓢(脑袋)祭(韩)大妮!”
牛六指儿说完,就一刀捅向李长有!
当年,李存财抱着大洋来码头取货的时候,牛六指儿一眼就认出了这个李长有的儿子。
牛六指儿紧紧的握着扁担,远远的把李存财盯的死死的。
最后他对丁千山说:“今天我就给他穿老爷,老大你给做个见证!”
丁千山告诉牛六指儿,这个人是大灯笼交代过的肥票,他不能节外生枝。
六指儿恶狠狠的说:“你们的兄弟都在大路上等着他们,我不给你们添乱!
我今天就压一宝,赌他回去走寨墙跟儿,而不走大路!舍财还是舍命,让他自个儿选!”
丁千山找了一把斧头递给牛六指儿。
牛六指儿扛起扁担说:“杀这龟孙儿,一根扁担就够了!”
顺利取了货的李存财,看着码头上三三两两五大三粗的“脚力”,心里一阵阵的发怵!他让柴三背了烟土打马在前,自己紧随其后,抄了寨墙跟儿的近道,朝十家镇的西南寨门狂奔而去!
大灯笼也早已盯上了李存财,他早早的在李存财来码头的路上设了绊马索,让人埋伏在路边,等着李存财自投罗网。
李存财的死终于真相大白!
李长有佝偻着身子,痛苦的说:“早就猜着……是……是你干的……”
牛六指儿像一条疯狗一样,扑在李长有的身上,一刀两刀三刀……刀刀捅向李长有的心窝!
鲜血随着李长有的抽搐喷涌而出,溅在桌子上、椅子上、神龛上、墙壁上……
满屋子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引的几个杆匪不住的干呕!
直到李长有不再动弹,牛六指儿才如同地狱归来的凶神恶煞,瞪着血红的眼睛站了起来,然后又摇摇晃晃的瘫坐在地上……
当韩老么回过神来,再次走向已经瘫成一堆泥的李长盛时,丁千山却跑进来说:“二当家的,韩九爷和你家婶子都来了,我拦不住……”
韩老么面无表情的说:“来的正好!”
首先闯进来是韩皮匠,当他看着惨死的李长有和李袁氏后,指着韩老么结结巴巴的说:“你呀……你呀……真是作孽啊——”
韩皮匠说完便蹲在地上,两手抱头不忍直视!
韩张氏和韩梅氏走进来后,直接吓晕在地。
韩六一边搀扶韩张氏,一边指着韩老么喊:“我的小祖宗啊——你真是疯了啊——”
最后进来的是郭修安。
他看到堂满屋的血腥后一阵眩晕,扶着门框喉结送了好几次,才算稳住了神儿。
郭修安略略站稳后,直接拦在韩老么面前,正色的说:“我是三家营三族族长!韩军爷你有事冲我来,要杀就先杀我吧!”
原来韩老么带着杆匪奔李家的同时,韩为邦也扭头奔回了自己家。他一进屋就对着韩皮匠大呼小叫,说营里要出大事!
韩皮匠没好气的数落他:“你一出律(瞎逛、不守规矩)就是半夜,回来就一惊一乍的嚎丧?”
韩为说韩老么带着杆子正朝李家去了。
韩皮匠这才一骨碌的起身,问韩为邦到底咋回事。
韩为邦说:“歪日他怼!我巡寨的时候,正好碰到老么带着杆子在寨门外叫号,我抵不住就放他们进来了……”
韩皮匠打断儿子的话,瞪着眼问:
“杆匪来叫号,是族人聋了还是你的锣哑了?
你在围子上连个屁都不敢放,就下了软蛋?
今黑儿三家营有个好歹,我活剥了你!”
韩为邦说带队的是韩老么。
韩皮匠一巴掌扇向韩为邦:
“啥老么不老么的?那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土匪!
你赶紧去把老六家,把老少都叫起来,一起去李家拦住这个孽障!我去找郭修安……”
郭修安知道韩老么夜闯三家营的消息,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赶紧让郭治清上寨守围,自己连三赶四的往李家跑!但他还是来晚了一步!
“三族族长算个屌毛!”
韩老么用枪指着郭修安说:“韩家又不是你们三族人,你别多管闲事!”
郭修安毫不退让:“你回来招兵的闲事是我管的,只要今黑儿你不打死我,这闲事我管定了!”
韩老么“咔嚓”一声拉了枪栓,他杀气腾腾的又指着郭修安问:“跟我硬杠,是吧?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崩了你?”
所有人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家营人了解这个一个唾沫一个钉的老族长,他一辈子就是这样宁折不弯;杆子们了解他们的二架,这个嗜血如命的杆首一向是桀骜不驯,就连吴麻子也要让他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