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逸的出租车慢慢地停靠在了街边上,他下车看了看对面的一个小门脸,它的上方挂着一个破旧的招牌,写着“红旗旅馆”,霓虹灯早已坏掉,牌子上的字体和海报有些泛黄。他关上车门,然后迈着小碎步慢慢地进入了那家旅店。一股混杂了汗水、食物、尿液、粪便的恶臭味扑面而来,使他不得不紧捏住鼻子。他有些宽慰的想,自己居住的那小狗窝虽然也破烂不堪,但与这充满肮脏的恶臭味的旅馆相比还算不错了,看着满地污秽的垃圾,相信房间里的环境也好不到哪去。
他走到前台招待的地方,徐队答应给他的假证件还没拿到,他只好用一个很像警官证的物件先顶替,他迅速拿出来闪了一下,放回了口袋里。他面对着眼前矮胖的小个子,说:“我是北城公安分局的罗警官,来你们这查一个住在店里的旅客。”
“你想看什么?我们这是正规旅店!”他有些愤怒地喊道。
“你读不读报纸?”
“干什么?”他没好气儿地说。
“之前报道上的那桩碎尸案你应该知道吧,和那有关。”小个子惊恐的表情说明他已经被说服了并准备全力配合罗逸。
“您想看什么?”他有些胆怯地问。
“你们这旅店有没有登记住宿客人的姓名?”罗逸摆出了一副威严的姿态。
“有的警官,有的。”说着他用颤抖着的手从柜台底下拿出了一本登记簿,递给了罗逸。
罗逸接过便看了起来,他用眼迅速扫视了一下,在这破旅馆登记住宿的人并不多,于是很快就发现了刁秀清父亲所在的房间:104号。他把登记簿扔在前台上,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向那间房。小个子的眼神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直到罗逸消失在二楼的转角处。
他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一个饱经风霜、历尽沧桑的老人打开了门,满满的忧愁都写在那张脸上,看上去他刚过50。
“您好,请问您是刁秀清的父亲吗?”罗逸客气地说。
老人示意他先进屋,然后关上了门,答道:“对,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北城公安分局的罗逸警官。”说着他再次拿出那假证件闪了一下装装样子。“有几个问题想再跟您确认下。”
“前几天有几个公安来问过我话了,我把能说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啊小伙子?来,先坐下吧,我给你倒杯水。”老人并未留心他的警官证,也没显得不耐烦,他似乎对再次有警察来拜访而感到高兴。
“您跟我们同事曾经说过,在案发两天后,有两个骑摩托的年轻人来找你,说是要破获此案?”罗逸直奔主题。
“对,那是两个年轻的小伙子,也就20多岁吧,他们是下午来的。一人骑着一辆摩托车,戴着头盔。跟我说请我放心,他们一定会把凶手揪出来,然后就走了。”
“你记不记得他们的长相?”
“他们长的很普通,就是大众人的面貌。”老人思索着答道,像是在核对自己的记忆是否准确。
“那他们的口音呢?您听出什么来了吗?”
“噢,噢……对了!他们讲话的口音听起来就像是我们姜堰里的。”老人自信地说。“我敢肯定,绝对错不了。”
“好的,再问一下您老家在什么地方?”
“姜堰。”
“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去?”罗逸觉得自己快要问完了。
“明天早上就启程回家。”
“您的女儿有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很熟的那种?”
“我们家秀清才刚过完成人礼,她还小,哪有什么交际,而且我们家秀清也不会随便认识别人的。她很警惕的。”老人说道。
“好的,没有问题了。对于您女儿的遭遇……我们会全力破案,请您不要着急,要相信我们公安。”说完罗逸将老人给他的水一饮而尽。
“接到让我们去认尸的消息我们都不敢相信,那会是我们的女儿,你们公安的副局长死活都不想让我看到尸体,说是太惨了……她是家中最小的一个,还有两个姐姐,她的母亲听到这个消息病倒了,我们全家都天翻地覆了,每个人都压力很大。如果当初我没让她去大城市里上学会不会就避免了这桩悲剧呢。”说完老人的眼眶湿润了,泪水正在他的眼中打转。“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苍天要这么对我们一家子呢?我们辛辛苦把孩子拉扯大,日子过得那么清贫,送去城里读书,希望能有些出息,可谁知居然成了这样。”老人的话匣子似乎被打开了,罗逸知道,这时候说再多也比不上安静地听着。“也许……我们真的上辈子作孽太多了吧,老天要这样惩罚我们。”
“您千万别这么说,这种事情发生在任何人身上都是个巨大的打击,我们希望您能振作起来,相信公安的办事能力,一定会将此案成功破获。”
“唉,讲再多我的女儿也活不过来了,你们就尽力查吧,需要我的话我肯定会到。但现在……我真得回家了,她们都等着我呢。”老人哀伤地说。
“我们能理解,您先回去吧,有消息或情况会第一时间通知您。”说完罗逸站了起来,老人依旧坐在那里,双眼无神在那发呆,好像没有听见他刚说的话。罗逸清楚这种感觉,因为他自己也曾有过,他知道老人是在回想过去与女儿快乐的点滴岁月,他挪着轻轻地步子离开了。
自从发生那件改变他一生的事情以后,罗逸就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越来越冷血,无论是多么震撼的事情都无法触及到他的内心,对这类事情摆出一副早已司空见惯的模样,用冷眼漠视着这一切,愤世嫉俗又玩世不恭。然而其实这些都是假的,只不过是他不想让自己再受到伤害打击所穿上的一身伪装,他天天戴着“面具”生活,表面看上去虽然冰冷实则内心燃烧的火热。他病态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仿佛与之生活的这社会与他没有关系一样,非但没有痛苦,反而还有点享受。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还算不算一个人,这个问题经常涌进他的脑海,但他却一直没有想出答案。他没什么朋友,我行我素,也和凶手一样,是一匹独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