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括的确是没有杀烟雨,因为是她自己冲上来,握住他的手,将那把沾满了鲜血的剑刺入她的胸口。
她口中吐着血,却是看着他笑,说了最后一句话:“孟括,此生我最后悔之事,便是倾心于你。”
那个时候,孟括一心以为是他将那个男人给杀了,所以烟雨才会选择自杀殉情。
哪怕他的内心还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他却不愿意往下想。
而此时此刻,残酷的真相就摆在他的面前,一封封密密麻麻的书信,写满了一个女人对他的满心欢喜。
烟雨选择死,并不是因为那个男人,而只是因为她心爱的男人不再信任她,认为她是个肮脏不堪的女人,将她一身的孤傲践踏在脚下。
孟括抱着那摞信纸,手里死死地捏着那枚被他扔了,却被烟雨又给捡了回来的玉佩,泣不成声。
他不仅杀了满心满意爱着他的女人,而且还害死了他们的孩子。
到头来,原来一切都是他的错,因他而起,却祸及他人。
他拿起了地上的剑,闭上眼睛打算以死谢罪,但就在剑搭上脖子的瞬间,就被一个飞来的东西给打在了手背上。
砰的一声,剑掉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孟括,你不仅杀死了心爱的女人和未出事的孩子,更听信他人背叛东营,东营万千将士的英魂还未瞑目,你罪恶滔天,却还没有资格死。”
孟括瘫坐在地上,泪流满面,“是我,是我罪该万死,是我把世子殿下的战略布局透露给了大金,也是我在侯爷撤军之时,在背后给了他致命的一击,一切的罪孽都是我做的,是我害了世子殿下,害死了侯爷,害了东营万千将士,求太子殿下赐死罪人吧!”
说着,孟括朝着魏子言连磕好几个响头,磕得额头都是血,也不肯停下来。
魏子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只冷道:“你该磕头谢罪的不是我,而是待你如亲人的武平侯,无条件信任你的东营将士,你的确是罪无可恕,但在你以死谢罪之前,你必须还燕世子一个清白,让真正害了东营的幕后黑手得到该有的代价。”
“罪人这便去禀明陛下,一切都是魏泽的阴谋,是他找上了我,抓住我的把柄让我为他办事,罪人就算是拼上这条贱命,也会让魏泽付出代价,请太子殿下放心!”
孟括起身便要去请罪,但魏子言却伸出了一只手,反问了一句:“魏泽被贬去雍州十年之久,他如何能如此清楚地知道你在帝都犯下的错?”
这一问,让孟括的脚步一顿。
“所以,策划此事的,不仅是他,或者说,他还没有这么大的本事,可以把手伸得这么远,既然要揪出真凶,就要一次性将那些躲在暗处的妖魔鬼怪都给揪出来,才可告慰东营万千将士的英魂。”
孟括低下头道:“请太子殿下给罪人一个赎罪的机会,罪人定万死不辞!”
“那你就当今日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依旧和之前一样,回到魏泽身边,了解他的一切举动,明白了吗?”
这是让孟括以奸细的身份,安插在魏泽的身边,以便随时向魏子言他们汇报魏泽的一举一动,再将魏泽背后的势力一起给揪出来。
这绝对是一箭双雕的好计谋。
孟括又磕了一个响头道:“罪人明白,定不辱使命!”
等从孟括的住处出来之后,谢晋安才问了一句:“子言,你不担心孟括是假装悔过,在我们的跟头假意认错,结果转头却把这些都告诉了魏泽吗?”
魏子言看着他,笑了下道:“若是孟括是为了功名利禄而背叛武平侯,那我们今日就不会以这种形式找上他了,只要一个人的内心尚存良知,都还有得救。”
谢晋安叹了口气道:“只要想到酿成这个结局,都是因为一场误会而起,就觉得好气闷,原本一切都该是好好的。”
“三表哥,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知将来,更无法改变过去,我们能做的就是往前走,无论现在有多少艰难险阻,总会有雨过天晴的一日的。”
谢晋安眨了下眼睛,很是真挚地说道:“子言,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代明君,名垂千史的。”
魏子言微微一挑眉,“所以三表哥你这是提前拍马屁抱大腿了吗?”
“那你给不给我抱嘛?”
魏子言笑着伸出一只手,“哪儿有你这样的,想抱大腿,还要我这个大腿亲自伸到你的跟前?”
正说着,走在前头的谢今朝忽然停了下来。
谢晋安和魏子言奇怪地一起抬头看去,就见在国舅府门口,站着一抹倩影。
他们在外头折腾了那么久,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但国舅府门口却有一盏灯笼,灯笼的一端握在了沈怡然的手上,忽明忽灭的灯光,照亮了脚下的一寸台阶。
冬日入夜之后,天气愈发寒冷,沈怡然身形单薄,如刀的冷风割在脸上,叫她冷得时不时搓手,但即便是如此,她也依然固执地站在门口等着。
直到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沈怡然扭头,正与谢今朝的视线对上。
她微微一笑,马上提着灯笼走过去,“夫君你回来了,夜里风大,你今日出门得急,穿的又少,快将狐裘披上,免得着凉了。”
说着就要将狐裘给谢今朝披上,但谢今朝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然后将狐裘拿了过去,抖了一下,转手却是披在了她的身上。
沈怡然一愣,“夫君,这是给你穿的……”
谢今朝低眸,一边系了一个结,一边说道:“我不冷,你的手都冻僵了,走吧,先进府。”
说着,谢今朝的大手将她纤细的手整个包裹了住,牵着她往里走,顺手将她提着的灯笼给拿了过去。
沈怡然愣愣地看着男人美好的侧颜,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牵她的手,对她表现出毫不掩饰的关怀。
谢晋安用胳膊肘抵了魏子言一下,适时笑眯眯地出声:“嫂嫂等了很久了吗?”
沈怡然微侧过首,笑着道:“也没有,你们怕是饿坏了吧,小厨房在煲鸡汤,现在过去刚好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