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意识到宝桂可能对自己有点意思,吴彤就开始躲着宝桂。
这可苦了宝桂了。
他把吴彤的查房行程写成了表,每天两眼一睁就等着她来,结果始终没见到她的影子。
不是跟人换班就是休息请假,或者是来了检查做完马上就跑。
宝桂有些伤心的盯着头顶的天花板。
吴彤来换药,宝桂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吴彤上去看。
没死啊。
视线相对,吴彤又快速移开目光,宝桂也咳了一声。
两人一言不发的配合换药,做完工作,吴彤出去,宝桂还是问了。
“小吴护士,你最近为什么一直在躲着我?是我有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吴彤没想到他能直接把这种行为说出来。
“没,没有的,我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
宝桂问。
吴彤红着脸,“就是,工作忙……”
宝桂当然知道这是借口,“是吗?小吴护士你还记得上次说要带我出去透气的吗?”
“我在这里已经闷得要哭了,救救我好吗?”
该怎么形容宝桂?
是多年军旅锻炼出来的矫健有力,是孔孟之乡孕育出来的忠厚温和,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好脾气之下是怎么都无可掩藏的进取野心,当一双清亮黑润的眼睛看向你时,就像是一只暂时收起了利爪的黑豹,正温顺的等待你的抚摸。
吴彤红着脸转头,小声说:“我下午还有其他工作,我让我其他同事推你出去好吗?”
“不好。”
宝桂:“我一直在等你。”
吴彤脸更红,脑袋都要低到地板去了。
“那我,那我,明天……”
“好。”
“下午。”
“好。”
吴彤:“我话都还没说完。”
宝桂:“那也好。”
“我就是想跟你一起散步。”
吴彤脸涨红,“那,谢,谢谢啊。”
“嘿。”
宝桂傻笑。
吴彤没忍住看他,宝桂始终都在看她,嘿,奇了个怪了,偷偷看没半点不好意思,她一看过来宝桂还有种害羞的感觉。
不好意思又不舍得移开目光,吴彤被他看得脸越来越红,宝桂耳根子也烫得很。
“你……”
“老大!”
小跟班推门进来,吴彤惊弓之鸟一样带上自己的装备转身出去,宝桂脸都黑了。
“你到底有没有眼力见!”
“啊?”
小跟班呆呆的挠头。
宝桂跟这个笨蛋说不到一块去,没好气问:“你有什么事?”
小跟班想起正事来,“老大,刚刚我在楼下看到季隋了,他也来这一层住院,他要是看到你在这里会不会找你的麻烦?”
宝桂躺回床上,“他想死的话可以来找我的麻烦看看。”
他现在的老板是霍励升,不看僧面看佛面,季隋想要动他还得掂量掂量他背后的人。
翌日。
吴彤处理好其他病人之后去敲宝桂的病房门。
里面很快传来男人悦耳的声音,听上去中气十足的,很有劲。
吴彤没第一时间进去,而是转身整理好自己的着装,拿出随身携带的化妆镜给自己涂了个唇彩。
涂到一半就觉得脸烫。
搞什么呀。
散个步而已。
舒出一口气将唇彩放回口袋,像是把某种悸动收捡隐藏。
推开门。
宝桂正坐在轮椅上笑着看她。
没穿病号服,一身黑西装,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
比她还夸张。
吴彤刚冷静下去的脸又立刻烧起来。
“宝桂先生,你……”
“我有东西要给你。”
宝桂从后背拿出一个红色纸袋给她,吴彤认出来,是阿玛尼的口红礼品袋。
“我让我朋友帮我去买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吴彤摆手拒绝,宝桂一把把口红拆开放在她手里,“归你了,不要拒绝,你那么忙还要带我出去散步,我应该表示的。”
长管口红上有他的温度,吴彤红着脸点头,“谢谢宝桂先生。”
宝桂挠头,又盯着她看,“你化妆啦?”
吴彤脸比阿玛尼还要红,“没有……”
“那你嘴巴怎么亮晶晶的?”
吴彤把嘴巴收起来,“我们快出去吧。”
宝桂嘿嘿笑,“好。”
三个月里第一次出住院部,宝桂心旷神怡,一路上跟吴彤说了好多笑话,吴彤被他逗得直笑,抿着嘴两只眼睛弯弯,露出浅浅的笑容。
宝桂越看越觉得她好乖,像是一只绒绒的小团子鸟。
推动轮椅到了花坛边,吴彤坐在长椅上等着宝桂放风,宝桂变魔术似得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考虑到医院的那些培训(宝桂自发去了解过了。)他打开巧克力掰开一半丢自己嘴里试毒,然后再分给她另一半。
“给你,可甜了。”
吴彤觉得他小看人,“我吃过巧克力的。”
宝桂嘿嘿笑,露出被糖酱糊的发黑的门牙,吴彤抿嘴笑,接过他递来的巧克力,小口小口的咬着吃。
轮椅跟她的长椅并排放着,宝桂的手垂下来,手指动了好几次,然后又抬起来,又摸头,又摸耳朵,忙得到处放,又好像放在哪里都不得劲。
他背到了身后。
吴彤其实也没比他好多少。
她是个脸皮很薄的人,尤其是在知道宝桂对自己确实有意思之后。
谁不喜欢帅哥。
尤其是像宝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很可靠的安全感的良民大帅哥。
表面上看她是在吃糖,实际她眼角的余光就没离开过宝桂。
宝桂一转头,就把她抓包了。
吴彤张红脸,差点咬到舌头。
宝桂耳根发红,心叹今天让霍励升给他安排造型师整理着重是对的。
刚开始出来的时候两人一直在说话,到如今又都害了羞没话说,宝桂觉得不行,咳了一声找话题聊到了医院,两人说着说着就谈到了那天吴彤被说哭的事。
吴彤说着就低下了头,“我那天去给病人扎针,结果那个病人趁人不注意摸我腿,还说要给我两千块让我跟他睡觉,我被气到,想快点给他扎完针,结果他说我故意弄伤他,可是第一次扎就给他扎进去了,根本就没有故意扎他。”
“我跟他理论,他就说我态度不好,要投诉我,护士长过来处理,罚了我的奖金还要内部批评我。”
吴彤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伸手去擦,宝桂从旁边递上纸巾,“不哭了。”
她抬头,眼珠子顺着睫毛往下滚,宝桂抿唇将纸巾往她手上递,“不哭了。”
吴彤接过纸巾擦眼泪,也许是话匣子打开了,她倒豆子似得说:“这份破工作真不是人干的,每天睡得比猪少,起的比鸡早,动不动就扣钱,动不动就挨批评,一年四季都是投诉。”
“累死我得了。”
吐槽是最快拉进两个人之间距离的方式。
吴彤跟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宝桂在旁不住的点头倾听,一直讲了半个小时,吴彤反应过来,脸色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啊宝桂先生,我太投入了,你要不要换个地方透透气?
宝桂摆手,“没事,不用换地方,这里就挺好,你继续说。”
吴彤哪里好意思继续倒苦水,笑了笑摇着头不说话了。
宝桂有些可惜,又找了个话题,问起了吴彤的年纪跟家乡,在听到吴彤已经二十六岁之后他脸色稍稍一变。
吴彤看着他脸色变,自己脸色也变。
“宝桂先生……怎么了吗?”
宝桂佯装无事,“是吗?那我今年二十八了。”
吴彤:“可你的病历本上不是写你今年二十五吗?”
宝桂面不改色:“身份证上晚登记了三年。”
吴彤奇怪的看他,“宝桂先生,你是不肯承认比我小吧。”
宝桂耳根发红,“没有的事,我开玩笑呢,哈哈,你看你。”
他又悄悄的看吴彤,白嫩嫩的一张小脸蛋,怎么看怎么嫩。
居然还比他大两岁?
莫名的,他更觉不好意思。
“那个,风吹够了,我们先回去吧。”
吴彤说好,推着他起身往大楼走,电梯下来。
手臂缠着绷带的青年在看到宝桂那一瞬时眼睛一眯,站在电梯门口上下打量着他。
“啧,都说你攀上了新高枝飞黄腾达了,地下拳场也因为你被端了,怎么惨成这样,都坐上轮椅了?”
青年说着,用脚来踹宝桂的轮椅,吴彤脸色一变,上前维护。
“这位先生请你不要这样。”
“滚开。”季隋一脸不耐,“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拦我,信不信我找人收拾你?”
吴彤吓得脸白,宝桂沉着脸将吴彤拉到一旁,冷冷地盯着面前的季隋。
“季家窝都没了,季少还在这里摆哪门子的威风?怎么,被审计的滋味上了瘾,还想再来几次?”
季隋勃然,“我就知道跟你脱不了干系,我就说他霍老五怎么会突然掺和进我季家的事来,原来是你在背后出谋划策,扑街的外地佬,你想死就直说。”
宝桂:“我想不想死不一定,但季少你肯定是活腻了。”
“季家最大的靠山都没了,季少对我动手,是铁了心要跟我老板作对,铁了心要见识我的手段了。”
季隋看着宝桂完全不复当日小心恭维的态度,他心里愤愤不平,可在看见他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时,又忽地吓得一抖。
他忽然想起来,眼前这个男人,是杀过人的。
还不是一个人。
三月前,地下拳击场被一锅端的前一周,宝桂恶名传出,一人身中数枪不死,一夜全歼敌手,保护雇主霍励升一根汗毛不掉,港岛有不少要挖的富商都被他一口气回绝。
‘挖我可以,九个亿。’
如此价格跟拒绝有什么区别。
外人传宝桂还是太过高看自己,九个亿,他敢说别人都不敢听。
但没人知道的是,霍励升真给了他九个亿。
他救下霍励升的命,霍励升给他足够的尊重赏识,两人之间的关系铜墙铁壁。
季隋:“你犯不着拿霍老五来吓我,他最近是得势,但谁又能保证他能一直得势,要我记得没错的话他家二哥最近可是发了不少力,我要收拾你,他不低能腾出手来保你。”
“是吗?看来你对我家的情况很了解啊。”
不咸不淡的男声传来,季隋眼皮子一抖,看着那道抱着花来的身影,隐隐为自己刚才的话感到后悔。
霍励升将自己手里的花交给吴彤,吴彤茫然的接过,霍励升的手握上宝桂轮椅扶手,“季少打算怎么收拾我的人?我很好奇,不如将计划打算说出来把我听听?”
季隋说不出话。
宝桂笑嘻嘻道:“喺啊,季少,我老大可是来了,你要怎么收拾我啊?”
季隋恼恨的瞪他,宝桂嬉皮笑脸的看得人心烦,季隋转身走,霍励升扯动嘴角,“给你个机会报仇,要不要?”
“好啊,霍生你话。”
“上去说。”
推动轮椅上电梯,吴彤有些无措的跟上,捧着花,“我,这花,我……”
霍励升伸出手跟她握了一下,“你好,吴小姐,这是宝生要我送给你的花,希望你能喜欢。”
吴彤去看宝桂,宝桂耳根发红,送花这种事他没做过,伸手挠头。
“你喜欢吗?”
吴彤脸也红,捧着花小声的嗯了一声。
宝桂:“那,你后面如果有时间,我是说有时间,可不可以再陪我一起出去散步?”
吴彤红着脸,“你是病人,推你出去透气让你放松心情是我应该做的。”
宝桂:“那我要是病好了呢?”
“你还愿意陪我一起出去散步吗?”
吴彤惊讶于这人的直率,当着外人的面都能直接问她这种问题。
脸羞红,手指扣着花束包装,脚趾抓地。
电梯门打开。
“我,我先走了。”
宝桂在后面喊:“你愿不愿意啊!”
吴彤埋头走得更快。
“你笨死了!”
宝桂呆呆的看着她的身影。
霍励升把他推回病房跟他说季隋家靠山倒台,但季家手脚不曾收敛,让他去收拾。
他说完,等着宝桂的回音。
宝桂抬头,笑咧到耳后根,“霍生。”
“我可能要恋爱了。”
霍励升:?
他跟他说半天都白说了?
霍励升实在不理解,恋爱而已,有什么可乐的。
跟个傻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