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巧音叫得复杂,云问杉应得干脆。
虞辞看着两人之间这诡异的气氛,心里头一次的,对巧音起了好奇心。
巧音那时是京.城名校中数一数二的富女,穿戴皆是高奢名牌,出行从未乘过低于百万以下的车,却又从不见父母亲人出现学校撑腰,吃食堂住宿舍,熬夜学习到深宵,在一众被人包养的流言里,她找律师反击找的那叫一个顺手,事情处理完又不得意洋洋,好似从未发生过,依旧自己过自己的日子。
虞辞盯上她。
写策划,改方案,带她多次实地考察,几番游说,拉动巧音入局。
“你说要拉我合伙,你出多少?我出多少?”
虞辞指了指自己,“四千五百。”又指了指她,“你努力凑够五千五。”
“港币?”
“人民币。”
易巧音蹙眉,“那我占多少?”
“都给你。”
少女站正,“你有病?”
虞辞:“我没病,实话告诉你,公司成长到我想要的水平,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报仇,你是在给我顶锅,我承诺你,要是一年不入账,四千五,都归你。”
“神经病。”
少女转身就走,虞辞在背后喊:“我给你两天时间考虑。”
车子扬长而去,两天后又带着钱来投。
“你够好运,我身上恰好有五千五。”
一张银行卡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她的手边。一个敢给一个敢接,然后连个阴阳合同都没签,就因为这么一句承诺,易巧音名下就多了家公司。
可做生意不是纸上做做预测,脚下跑跑订单就能将一个公司运营的绘声绘色的,两人都是头一次开公司,多方面经验不足,在想象跟实际有偏差的情况下,现金流断裂。
一夜之间失去两年所有。
“贷款吧,上一次失败的经验我已经总结出来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犯。”
易巧音被灌的有些微醺,“你当我傻?还会再上你的当?我的五千万都赔光了。”
虞辞也很心疼,“我的四千万也赔光了。”但她眼神坚定,“但我们的工厂还在,设备还在,应该有两个亿能贷。”
“我不贷。”
易巧音一口回绝。
结果第二天,她酒醒第一件事就是叫起虞辞上银行。
“干什么去?”
“贷款啊。”易巧音没好气道:“两个亿,不要?”
虞辞全程怔愣的看着易巧音签字认证,配合走上流程。
年轻的时候真是只靠一身情就能为人付出咁多无怨悔,两个亿,她说背,就背了。
“看我干什么,你以为我为什么敢顶这两个亿?不差这点而已。”
虞辞当时一个字都没说,只一个劲儿的咬着牙流着泪。
发誓这一次,就算她死,公司也不会再出问题。
于是,天合上线了。
后来的日子虞辞费尽心血,跑单催款从这家医院喝进另一家医院,从日复一日的实践学习中让天合从上一家公司的失败中蜕生。
只用四年时间,就走完了乔氏几十年的路。
又靠着审时度势见缝插针的倒油挖坑,挤占市场份额,吞并了乔氏,完成复仇。
到如今,她同巧音认识已近八个年头。
这八年里,林芝跟她的底子都早已被挖的透透的,唯有巧音,除了叫人知道她是港岛人之外,再多的信息就没有了,她不说,那她们就都不问,只当是她不愿意叫人知道。
而今天,巧音的母亲到访。
云问杉在向两人分发礼物,听讲这是她环球旅行路上为女儿多年好友准备的伴手礼,大家都有,就连五一返家相亲的林芝那一份,也没忘记。
满满当当的心意塞进怀里,比起礼物虞辞却更在意云问杉。
只要看着她,无端的就会想到霍励升。
眼前的云问杉身上的气质同霍生相比,实在是太像了。
可这是巧音的妈妈。
虞辞不免好奇,那霍生的母亲越华引是什么样?
传闻她跟白加道霍政骞育下霍生后没有嫁入霍家,仍旧潇潇洒洒的做着她的越家大小姐,因着不喜抛头露面,网上除了关于她的传闻之外,根本找不到她的照片。
神秘。
“小辞?”
女人轻喊。
虞辞回过神,对上她温和而充满笑意的眼,“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更像了。
“没。”虞辞道:“今天第一次跟云阿姨见面,我很激动欢迎,您环球跋涉肯定也累了,不如就在鹏城,我给您接风洗尘?”
云问杉笑着说好,“在外面吃洋垃圾一整年,我这个中国胃想国家菜想的实在是紧,偏偏落地回国吃的第一顿饭踩了雷,现在对外面的餐厅还有戒备。”
虞辞听着这话,转头看向身边的巧音,试探道:“那我们自己做?”
巧音:“我住的房子没开天然气。”
虞辞斟酌道:“那要不去我那?”
于是三人驱车过港,购菜置物,后同至荷李活,现下时间尚早,电话问过霍励升,他今晚不会回来,全国放假霍生照常加班,虞辞慰问两句便叫他多多加油,没心没肺的样子惹得霍励升不由好笑。
“难得不忙,不给我送饭?”
“不行啊。”虞辞声音软软的,“家里有客人到,是巧音的妈妈。”
“巧音妈妈?”
“是啊,云阿姨,她刚环球旅行回来,我得给她接风洗尘呢。”
霍励升沉默。
电话那头无条件相信巧音的妹妹仔又道:“霍生,巧音妈妈长得可漂亮了。”她道:
“不知道为什么,我看着她就会想到你。”
霍励升无奈,“那你想想为什么?”
“气质相近吧。”虞辞说:“我感觉你跟巧音妈妈应该能聊得来,你们看上去像是一类人。”
“我们是那一类?”
虞辞感觉有点好乐,“美人类。”
霍励升无可奈何。
“那你好好待客吧,有什么事要记得给我电话。”
“好哦。”
从洗手间出去,云问杉跟易巧音正在翻看虞辞跟霍励升的合照相册,她坐在沙发上,目光柔和,脸上噙着温柔的笑,巧音站在一旁猜照片上的场景出自何时何地。
听到动静,云问杉抬起头,笑吟吟的看她,“虞辞BB打完电话啦?”
虞辞听着她的称呼脸颊微微泛红,云问杉对她有些自来熟,但偏偏虞辞很乐意接受她的这份亲近,“打完电话了,霍生晚上忙着工作,不回来。”
云问杉对于虞辞的男友是霍励升这事并无什么奇怪的,来之前就介绍过了,照片也不是摆设,她看来看去只有一句郎才女貌。
三人厨房备菜,云问杉没有长辈架子,也不古板,什么话题都能说上两句,几人从备菜到吃饭气氛都很好,饭桌上,虞辞趁着霍励升不在家还偷偷贪了几杯酒,长时间不碰酒精,一沾就醉,云问杉指着她对巧音道:“看看这小馋猫,这才多少酒,就醉醺醺了。”
虞辞脸颊酡红的,朝着她露出个腼腆的傻笑,行动间脚下发软,哎哟一声直直跌上沙发,云问杉怕磕着她连忙接住,她身上的女香很温柔,拖动着虞辞的手掌也很柔软,醉酒的神经被温柔接待,虞辞顺势把脸埋在她的臂弯蹭了蹭,恍惚间像是回到了虞佩念的怀抱。
“妈妈……”
她轻声呢喃,“好想你。”
云问杉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头顶,手掌轻轻拍动她的后背。
“妈妈在,睡觉吧。”
虞辞哼唧着,眼泪濡湿眼角,抱着云问杉便不肯撒手了。
巧音看着心里难受,转过身轻手轻脚的将碗筷放进洗碗机,再回首,虞辞已经抱着云问杉睡着了。
“姑姑。”巧音轻声问:“你晚上跟我回去吗?”
云问杉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孩,脸颊通红的,像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两道秀眉微蹙,眼角还挂着泪,她定然是习惯抱着人睡觉了,睡得越深抱她抱得越近,脸颊的软肉贴着她的怀里,眷恋依赖非常。
“我等励升回来的,你先回吧。”
她在虞辞这里易巧音没什么不放心的,应了一声,转身进房间抱了床被子给虞辞盖上,随后轻声道:“虞辞是个好女孩,她跟我哥之间很好。”
云问杉,不,越华引。
越华引轻笑一声,“你跟你哥都一样的小家子气,都觉得我要对她不好?”
巧音笑笑,“没有,只是港岛对于他们拍拖这件事传的很凶,我怕你看到那些新闻受影响。”
越华引拍着虞辞的后背,低低的哄着她,“那些说她上位的新闻我一老早就看到了。”
“那不是她的本意。”
越华引:“一个不受家里宠的小姑娘,被迫出现在那种名利场,她有什么办法呢。”
巧音坐下来,伸手探了探虞辞的额头,不算烫,她告状:“姑父的态度还不清楚呢。”
“不用管他,内心阴暗的死老头。”越华引冷笑,“他以为我不清楚他打得是什么算盘。”
巧音笑起来,“您旅游走得太远了。”
“走到天涯海角都跟他没关系,我不是他的四太太。”
多年前,霍政骞与越华引伦敦一见钟情,当地闪婚,浓情蜜意巫山云雨,越华引很快有孕,可在霍政骞伦敦公干结束带她回国后才发现他在港岛竟然已经有了三房太太!
她甚至连小三都算不上,她是小四。
意识到被骗,越华引以死相逼同他离婚,霍政骞迫于她的态度放手,却动用一切资源去抢霍励升的抚养权,意图挟子令母。
可港岛越家也不是吃素的,多年争夺,霍政骞婚没复成,孩子差一点也要改姓越。
越华引:“他霍政骞这辈子怎么女人都能得到,唯独我越华引,他做梦都碰不到一点。”
上一辈的恩怨轮不到易巧音置喙,她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有事给我电话。”
“知了。”
巧音提着垃圾关灯下楼,越华引等待怀里的女孩彻底睡安稳后起身,一个孩子走,另一个孩子来电关心他的宝贝妹妹仔。
“偷了几杯酒,睡着了。”
霍励升失笑:“馋猫。”
越华引看着沙发上的睡颜,“快点回来吧,我帮你哄睡了。”
“一个钟。”
电话挂断,越华引端着杯温水靠在一旁静静看着沙发上的睡颜。
手机亮了一瞬,是霍政骞来信问她既然到港,何时前往白加道。
越华引理都没理。
又有消息来。
【老五拍拖的那个细路妹,你觉得怎么样?】
越华引脸色平静,指尖优雅翻飞。
白加道别墅。
霍政骞看着手机,嘴角微翘。
阿德送茶时睇见一眼,上面赫然是一声骂。
【又开始贱了?】
“太太返回港岛了。”
“我知道。”霍政骞看着手机上的信息,骤然又是哼笑,“已经在骂我了。”
阿德觉得自家先生很可怜。
刻意招惹,极力找事,想尽办法讨骂。
像是冷宫里已经疯了的妃子,费劲力气用手段吸引皇帝的注意,拿着跳蚤当珍珠。
很是魔怔。
霍政骞转头看见阿德的表情,脸色稍沉,“你这是什么眼神?”
怜悯他?
阿德笑着说不是,霍政骞冷嗤一声,“你懂什么?”
越华引跟霍励升一样,都是极有涵养极讲风度的。
但她这种人,在面对他时却能完全抛掉风度涵养来骂他。
感情不怕爱也不怕恨,唯独怕漠视。
纠缠这么多年,不管越华引对他到底是爱是恨,他都照单全收。
他要在她的恨里长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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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酒醒,迷蒙睁开眼,却是熟悉的怀抱。
动了动身子,男人伸手搂着她,冷香在鼻腔四溢,“醒了?”
“霍生什么时候回来的。”
巧音她们什么时候走的。
“刚回没多多久。”霍励升将她喝完的水杯放回去,抱着她回床上,虞辞自觉搂着他,悄然将脑袋偏向一旁。
霍励升哼笑着要算账,“喝酒的时候没害怕,现在开始心虚了?”
虞辞嘿嘿一笑,撒娇着讨饶,“今天心情好嘛。”
忽地,她又问:“霍生,你妈妈长什么样?”
“你觉得呢?”
“肯定很出众,好好奇。”
霍励升微默。
“有机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