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容再醒来是在医院，蔺从珏守在她身边。
睁开眼，脸上是火辣辣的疼，脑子也跟着发晕。
“醒了？”
蔺从珏从旁边扶起她，给她递了杯水。
楚容没接水，只低着头问：“霍励升说要起诉，传票呢？”
她心里存有一丝侥幸，他能网开一面。
蔺从珏岔开话题，“你刚醒过来，先不要想这个，你饿不饿，我给你点餐……”
“传票，喺边度？”
蔺从珏：“没来。”
楚容抬起头，蔺从珏闪躲过她的视线，楚容心里顿时发凉，她再次问：“传票呢？”
蔺从珏支支吾吾从床头柜里拿出文件递给她。
白纸黑字法院印章，楚容心如死灰。
霍励升，居然真的，一点情面都不留。
“现在还可以庭外和解，你不要着急，事情还有转机的。”
“有什么转机？”楚容闭着眼，“霍励升从不心慈手软。”
蔺从珏将手里的传票一点点捏出个褶，他低声问：“总是要试试的。”
“不用你管。”
“我不管你谁管你？”
“不关你的事。”
蔺从珏低着头，“那关谁的事？绞尽脑汁做出这种攀附的蠢事，人家只嫌你恶心。”
楚容崩溃大喊：“关你什么事！谁要你管了？你除了会说你还会做什么？虞辞对我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帮忙？你只会说，你从来就只会说！”
蔺从珏手握成拳，眼底怒火隐忍，“那你要我怎么做？我疼得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你要我怎么阻止她？你以为这是什么武侠片吗？我被人捅了一刀都能忍着要死去救你？”
楚容：“为什么不能？换做是霍励升你说他能不能做到？”
蔺从珏：“霍励升霍励升，从你嫁给我开始你的心里就只有霍励升，用得上我的时候还能骗一骗我，哄一哄我，现在我对你没用处了你就再也没兴趣装了是吗？什么都跟霍励升比，你能嫁给他吗？他有正眼看过你一眼吗？你把我跟霍励升比，怎么不拿自己跟虞辞比？虞辞会结了婚还惦记着别人的老公，犯贱的去挑拨人家的婚姻吗！”
话音落，满室寂静。
楚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难堪，比起虞辞扇她耳光还要让她难堪。
这种难堪来源于一个她从没真正放在眼里，一个她认为嫁他是将就之举的，曾经把她奉为神明的男人的轻视。
她半晌没有动作反应，像是已经僵硬石化。
话出口的那一刻蔺从珏就已经后悔了，尤其是在看到她深受打击的样子后更是懊悔到啊地一声捂住脸蹲地痛苦。
楚容机械的转头看他。
她的灵魂像是在这一刻抽离出身体，高高地，冷冷地，居高临下的看着面前这个她曾经的丈夫。
“你为什么痛苦呢？伤害我你难道不会高兴吗？”
蔺从珏捂着脸捂住心。
“你不爱我，却不相信我爱你。”
“我承认我很多地方都不如他霍励升，他霍励升天上月，我是尘土泥，我没有一处能比得上他。可你为什么总是要拿我跟他比？你也应该知道，霍励升只有一个，我也只有一个，我不是他，我也不可能变成他，是，我有时候很懦弱，很自私，可是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一说，如果你是我，你又能怎么办？尤其是在知道你的妻子从始至终都只是在利用你，她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的一丝一毫的位置时，你能怎么办？”
“我只能自私，我只能自私一点让你能为了利用我，多向我靠一靠，我除了自私，我还能怎么办？”
蔺从珏泣不成声，楚容面无表情，声音却柔着，“从珏，之前是我不对，我们好好过好不好？”
他仿佛是出现幻觉，抬头对上楚容没有波澜起伏的眼，“你刚说话了吗？”
楚容重复：“从珏，以前是我不对，以后我们好好过好吗？”
蔺从珏看着她始终没有波动的眼，感觉她像是人格分裂，一半是对他的厌弃，一半是因为时机做出的最优选择。
她嘴上在说爱他，可她的眼睛却在说他只是个工具。
如果说以往的她还会温声软语的做欺骗。
可现在，她就像是把全部的利用直接摊开，明晃晃的呈现在了他的面前，摁着他的头，撑开他的眼要他看，这就是她，这就是最真实的她。
蔺从珏痛苦地捂住脑袋。
“你这次，又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楚容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上，轻声说：“从珏，我不能被起诉，你知道的，我爱好名声，如果我要是处于那种处境，我会死的。”
“你忍心看我去死吗？带着孩子一起。”
轻飘飘的话语像是尖刺入耳，蔺长随，海徽不在乎楚容，不在乎她肚子里的孩子。
可他在乎。
他爱着楚容，爱着她肚子里的孩子。
即便知道这就是她的利用，即便知道她心里从来都没有他半分位置。
可是，他就是割舍不掉她。
蔺从珏绝望阖目。
“我知道了。”
“我会帮你的。”
-
霍励升接到宝桂汇报，蔺从珏在法庭上公开承认音频是他制作。
目的就是为了陷害楚容婚内出轨跟她离婚。
至于为什么要离婚，他给出的理由是变了心。
花艺剪裁下花枝，霍励升在虞佩念的指挥下将手中百合花醒水，虞佩念对着他竖起拇指，“比小辞做的好，你看看她祸害多少花了。”
地上一地狼藉，虞辞笑得尴尬。
霍励升薄唇勾起，“所以我来还账嘛。”
虞佩念：“你就惯着她吧。”
虞辞对着他竖大拇指，“好兄弟，就这样惯着老子。”
虞佩念一巴掌拍在她后脑勺，“谁老子？”
虞辞呲牙。
霍励升轻笑，摇头垂首继续裁剪花束。
宝桂那头还在等待回答，霍励升干完活才终于想起这件事来。
淡声吩咐：“蔺从珏自己要上赶着找死那也就不需要再顾忌蔺家人怎么想了。”
“至于楚容那边。”霍励升说：“去找人传声话。”
他交代下去，宝桂微微思索这句话背后他需要做的工作有哪些。
片刻后他了悟。
“好的，明白了。”
虞辞过来，虞佩念给她别了一支百合花，纯白花苞在鬓间绽放，人比花娇，霍励升很喜欢。
“刚在跟谁通话？”
“工作上的事。”
“瞒着我。”她往店里瞟了一眼，确认虞佩念没看过来，压着声音问：“不能告诉老子？”
霍励升笑着在她屁股上拍了拍，“跟谁学的，动不动就称呼老子。”
虞辞果然被带偏，“林芝啊，她总是能学到一些新鲜的流行。”她觉得有些新奇的好玩感，“霍生你知道吗？现在都不流行叫宝宝了，要叫小小的老子。”
“是吗？”霍励升笑着伸手把她耳间要掉下的花又插了回去，“小小的老子大人。”
虞辞微赧，小拇指勾着他的手指，“感觉好奇怪哦。”
霍励升只看着她笑。
虞佩念跟着小李将新到的花放进花瓶，转头看着两个孩子正拉着小手在门口谈笑。
秋日舒凉的天气让人心情也跟着平和，不急不躁，身上的棉质长袖贴着皮肤也很温柔。
她望着两人的笑也跟着笑，忽然的，她想。
她是真正的活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