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问柳林芝,“她刚说什么,我没听错吧。”
柳林芝脸色也有点发硬,但她还是一副好脾气好态度,委婉道:“吴姐,这不合规定,办不下来的,你是在哪里看到有高额赔偿的案例吗?”
“两百万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我们老家有人工伤就赔了两百万,就这两年的事呢。”
柳林芝问:“那他也是五级伤残吗?据我所知五级伤残可没有一次性赔偿两百万的,要真赔偿两百万,那都得是一至三级伤残了,你说的老乡是哪一级?”
吴雪一噎,“这我不知道,反正就是赔了两百万。”
“吴姐,赔偿款是根据伤情鉴定等级来的,不能怎么想就怎么要,要真这样这个世界都得乱套了。”柳林芝又道:“而且你刚刚的行为涉嫌讹诈,是犯法的,你知道吗?”她盯着吴雪脸上的慌张,缓缓道:“吴姐你放心,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今天来就是为了跟你赏脸赔偿款,今天的时间不是还很多嘛,坐下来慢慢谈也是一样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雪没有话对上柳林芝,只能看向一旁的丈夫,刘杰于是咳嗽一声,喊:“柳总,易总。”
柳林芝微笑,“你说。”
刘杰道:“我老婆是个直肠子的人,说话不经过大脑的,但她也没有别的意思,毕竟我突然出事了,家里的收入都跟着收影响。”
“这个不妨事的。”柳林芝说:“我们都商量过了,不会跟你解除劳务关系,你还可以继续留在工厂上班。”
“我也想继续留在工厂上班,可我这……”他动了动空荡荡的胳膊,脸色苦涩,“我知道咱们公司对员工很体贴,但说真的,柳总,这伤不是在你身上,你不能感受到这股痛苦,我只要一想到从此以后成为残疾人,我这个心呐……”他痛苦道:“我就感觉要活不下去了。”
柳林芝没作声。
刘杰观察着两人的反应,随后又说:“柳总,易总,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其实这两百万也不算什么,可对于我来说,是未来生活的确切保障啊,你们都不差钱,就不能宽容一点吗?”
易巧音闭眼。
柳林芝心里有点气,差点没忍住,直到衣兜里震动两声,她才又冷静下来,看着他说:“你是因为看我们这几年接了不少单所以才觉得我们赚了不少的是吗?”
刘杰讪讪扯嘴。
柳林芝说:“有些事作为普通员工你不清楚很正常,我们也不是卖惨,但你只要出去查一查就能知道,我们加上大老板现在还背着一个亿的贷款,几乎每一笔到手的货款都要抽出大部分用来还债,真要说的话,那我还得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了。”
刘杰显然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层,嘴巴嗫喏有些被堵住,柳林芝乘胜追击,“其实你应该也清楚,很多工厂包括企业是不会把基层员工当回事的,就算是明确知道要赔偿也要拖一拖,拖得人心力憔悴,拖得人走投无路,更有甚者宁愿背官司也不愿赔偿。”
柳林芝道:“我知道你们私底下肯定早就商量过要怎么要这个钱,但我们还是那句话,如果怎么想就怎么要,那这个世界真的得乱套,更何况你们自己扪心自问一下,六十万真的少了吗?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入职的资料上填的老家是偏远山村吧,就算你真的走投无路了,带着这六十万回老家也能干不少事,过得很滋润吧?”
刘杰眼神闪烁,脸色尴尬,柳林芝言尽于此,“你身体还经不起折腾,我们先走了,你好好考虑吧,医药费我们会负责,你不需要担心。”
柳林芝起身,易巧音随后一道出门。
吴雪连忙问丈夫,“她刚刚是什么意思,不想给就不想给,扯她们公司欠账做什么,她们公司欠钱跟咱们有什么关系?”
刘杰道:“她在谈判,肯定要把自己说得可怜一点啊,行了,刚都录下来了吗?”
吴雪从怀里掏出一支录音笔,摁下结束按键。
“放心,都录下来了。”
柳林芝易巧音从医院出来回到车上,掏出手机跟虞辞吐槽道:“真敢要啊,两百万!要断个胳膊就给两百万,那工厂上上下下不都得效仿了,那到时候咱们也别开工厂了,改叫残联好了。”
虞辞表示理解:“也正常,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的钱,现在有机会摆在面前,肯定是会想利用一下的,没事,先等等吧,给他们时间考虑。”
天合给刘杰时间考虑,但是刘杰显然不打算给天合时间考虑。柳林芝易巧音前脚刚从医院出来,后脚就在新闻上看到自己的名字,有媒体报道“资本家吸血无度,工人工伤致残,老板拒绝赔偿,柳林芝:我就是要逼得你走投无路,赔偿,想都别想!”
柳林芝绷着脸点开新闻,随后一段经过处理后的音频播放出来。录音中,柳林芝被塑造成了没有底线的无良资本家,一口一个我不会赔偿,一口一个我拖死你,嚣张的样子跟刘杰哭诉伤不在你身上你不理解,我要活不下去的的可怜形成鲜明对比。
她翻着底下唾骂诅咒她不得好死的评论,气得面红耳赤心率直飚,直接拨通的刘杰的号码质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话了?你干嘛要造谣!我哪点对不起你!”
刘杰答非所问,嗫喏胆怯说他不想得罪她,他只是想要回属于他的赔偿款,求柳林芝高抬贵手放他一条生路,柳林芝气得脑袋直嗡嗡,易巧音一把拿过她的手机挂断电话,咬着牙道:“他又在做戏。”
虞辞电话打进来,“新闻我看到了,不要怕,我会处理。”
柳林芝眼泪差点掉下来,委屈道:“我明明没有说那些话,为什么要这么害我啊?”
易巧音不忍地搂过她的肩膀,虞辞默了默,“我马上过来,三十分钟。”
柳林芝双手掩面呜咽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