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宋夫人果然将嫁妆都归还给了薛海棠。
听雨轩本就不大，如今除了主屋和下人房，其他的屋子几乎都塞满了。
如意带着几个丫鬟清点了大半天才清点完。
“小姐，单子上的东西都在这儿了。”她笑着道。
薛海棠正看着手里的账册，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吉祥见状轻声问：“少夫人，可是账册有什么问题？”
薛海棠道：“没有...”
但就是没有才让她更加不安。
她合上账册：“派去姑苏的人有消息传来吗？”
如意道：“走得水路，算日子应该快到了。”
见薛海棠面带忧色，她安抚道，“小姐放心，我已经叮嘱了，若是有什么异常让他及时飞鸽来报！”
话音刚落，一直白色的鸽子扑扇着翅膀停在了窗台上，右脚上绑着信桶。
薛海棠心提了起来，三两步走到窗台旁，字条里不过寥寥两行字，却让她神色大变。
——薛家半数产业被抄，亏损严重！
不详的预感终于成真，薛海棠的心像坠了锁链，重重沉了下去。
如意不知所措道：“怎么会这样，这么大的事儿老爷和夫人的家书中怎么都没提起过？”
薛海棠想起祠堂的那个梦，不由浑身发冷。
上辈子她一心沉溺在情爱中，竟不知薛家早已罹难。
父母将消息全部封死，在信里只报喜不报忧，无非是怕她担心。
想到倒在血泊中的双亲，她眼睛通红，桌角被硬生生掰下，参差不齐的倒刺刺入柔嫩的手心，瞬间洇出鲜血。
“啪嗒”，一滴眼泪滑落，模糊了的墨迹。
她踉跄着身子，声音沙哑道：“我竟...不孝至此！”
她这个样子把如意吓坏了，如意抹着眼泪道：“小姐您别吓奴婢呀...”
她白着脸匆匆跑去拿了医箱，小心翼翼地挑出薛海棠肉里的倒刺、抹药包扎。
“这药膏是上次少夫人受了鞭伤时七爷拿来的，听说是观山道人亲自调配的，对伤口愈合有奇效。”
她心疼道：“近几日小姐切记别碰水，小心留下疤痕。”
薛海棠抿着唇道：“如意，我们手里能拿出来的现银有多少？”
如意算了算道：“不到五十万两了...买铺子和宅子就花了不少，太白居和海棠阁也需要大量现银周转。”
薛海棠心下发沉，这点银子对于目前的薛家来说根本就是杯水车薪。
她当机立断道：“把那几座别庄变卖掉，还有那两大箱古董、珠宝首饰，能卖的都卖掉，换成现银全部送到姑苏！”
至于那些田庄、店铺等则暂时动不得，她还得靠它们赚钱。
“是！”
薛海棠心下一动，突然想起嫁妆里还有茶庄和丝坊，这两处产业她记得每年都盈利颇丰。
茶庄离得远，但是丝坊正好就在上京。
“等事情办妥了，过两日我们去香云庄看一下。”薛海棠道。
如今海棠阁的绸缎布料皆是向外采购，成本颇高，若是能用自家的便是两相便宜，也能大大提高利润。
“是！”如意应下，“奴婢现在便去打听，看哪家给的价格高些。”
她半只脚刚踏出屋子就和吉祥撞了个满怀。
薛海棠转头瞧见她通红的眼眶，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吉祥还没开口眼泪就先掉了下来，语气呜咽：“那些人真是太坏了，他们怎么能这么说少夫人！”
原是吉祥外出采买东西，听见街头巷尾议论纷纷。
“他们说少夫人行为不检，整日里抛头露面与男子厮混在一起，不成体统，还说...”
薛海棠语气平静：“还说什么？”
吉祥抹着眼泪道：“还说少夫人忤逆婆母，不敬长辈，沈姨娘秀外慧中，知书达理，比您更有资格当侯府主母！”
如意气得小脸通红，跳着脚掐腰破口大骂：“放他娘的狗臭屁，这是哪个下流胚子说的混账话，看老娘不撕了他的嘴！”
倒是薛海棠冷静得很。
上一世比这更难听的话她都听过，这些实在不算什么。
吉祥道：“少夫人，这肯定是有人背后造谣，咱们该怎么办？要不要澄清呀？”
薛海棠眉头轻挑：“澄清？怎么澄清？去大街上嚷嚷吗？”
人的劣根性，总是喜欢听大宅门里的阴私。
她此时若是真的去澄清，反而让这件事儿的关注度更高，越描越黑。
至于背后造谣的人她心知肚明，看来是有人等不及要将她赶离宋府了。
“更衣，我要出门。”薛海棠道。
吉祥讶异道：“这时候出门？可是那些人...”
薛海棠道：“嘴长在人身上，我们又控制不了，难不成永远躲在屋子里吗？”
那些人越想看她的笑话，想让她屈服于莫须有的罪名下，她越要堂堂正正地站在他们面前！
女子又如何，她娘也是女子，不一样把薛家发展成了江南首富，可见女子本就不逊于男子！
宋家的马车刚驶出府邸，沿途的百姓皆报以异样的目光，议论纷纷。
薛海棠只当没听见，倒是如意几次气得差点冲出去，被她按了下来。
如意捏着拳头：“小姐您就不生气吗？”
薛海棠不疾不徐道：“你越是在意、越是生气，背后造谣之人只会越得意。”
吉祥性子向来软，这次也气得够呛：“那就任由他们这么说下去吗？”
薛海棠闭上眼不说话。
车轱辘在永宁桥打了个弯，缓缓驶入东市，在海棠阁前停下。
“奇怪，怎么一个客人都没有？”如意望着宽大寂寥的店面嘟囔着问。
自从上次花魁大赛后，海棠阁不说门庭若市，但也从来没空过，今日却一个客人都没见着。
小八子原本无精打采地趴在柜台内，见薛海棠来了连忙打起精神，小跑着前去迎接。
“东家来了。”小八子行礼道，“东家喝口茶吧？”
薛海棠裙摆微动，走至内室坐下：“这阵子店铺的生意如何？”
见小八子支支吾吾，如意斥责道：“小姐让你说你就说！”
小八子叹了口气道：“这几日几乎没什么客人，不仅如此，许多订单都取消了，海棠阁收到了不少退货。”
薛海棠蹙起眉间：“理由是什么？”
小八子飞快瞥了她一眼，闭着眼道：“客人们说您德行有损，说穿咱们家的衣裳不光彩...”
实际上的话比这难听得多，小八子也捡些轻的说。
薛海棠用眼神示意如意稍安勿躁，接着问：“怎么不见紫涵？”
小八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小声道：“掌柜的...找人掐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