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拂过，墨发随风而动，明媚了少年的眉眼。
谢沉舟淡漠微凉的眼波隐下去，抬眼间又恢复了往日悠然的神色，轻挑一笑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倒是你，怎么还没有离开？”
“孟长盼小产，身子还虚着，屋里伺候的丫鬟但凡伶俐点儿的都去忙丧事了，剩下的人帮不上什么忙，我就留下帮忙照顾了。”
“哦？”谢沉舟望了一眼不远处悬挂的白幡，蹙眉冷声道，“秦家又不是请不起大夫和医女，还用劳烦你帮忙？”
孟倾城耸了耸肩，“倒也不是秦家执意让我留下，这是我母亲安氏的意思。你也听说过安氏宠女儿出了名，孟长盼出了这种事，做母亲的心里能不急吗！”
“宠女儿？不尽然吧。”提起孟侯夫妇，谢沉舟唇角一抬，带上了嘲讽。
真正充女儿的父母会舍得让女儿嫁给秦恒？
“呃……”孟倾城无话可说，摊手道，“不管怎样吧，我吃人家的，喝人家的，现在侯府需要我帮忙了，我也不能不尽力吧。”
谢沉舟闪过一丝冷峭，“就算如此，你还未出阁，你觉得方便在这种地方久住？没听说哪家姑娘愿意留在停柩的地方。”
说的好像她偏要留下来似的……这铺天盖地的白布和哭丧声，谁会觉得舒心？
“放心吧，我不出这院子，就只陪着孟长盼，她是纯阴体质，这胎怀的本就不稳，小产前又受了惊吓，一路颠簸加上悲伤过度丢了半条命，我总要等她好点在走，怎么说她也是我姐姐呢。”
女人本就不易，嫁做秦家的女人更难！
谢沉舟深深看了她一眼，半晌后，不容置疑的拉住她的皓腕，“也罢，跟我走吧。”
“走去哪？”
“累了一天，吃点东西。”
华灯初上，京城的小街也无比静谧，平日里繁华的长街，眼下的人流不及往日的一半。
“今儿个什么日子？街上人这么少。”孟倾城倒也不是多喜欢热闹，但见街上人这么少还是有点不习惯。
“秦家大少妇人死了，街上会有人吗？”谢沉舟道。
孟倾城不解地眨眨眼。
神马逻辑？秦家死人与寻常百姓有什么关系吗？
谢沉舟明白她的不解，解释道，“表面上看是秦家大少夫人殒命，可实际上却是东陵权贵的明争暗斗，但凡与秦家沾边，京中百姓都会有这个警觉性，秦家丧事一日不办完，京城就一日热闹不起来。”
孟倾城‘啧’个一声，“你那舅舅怎么说也是超一品的镇国大将军，为守国土在边关出生入死，可秦家的人缘却混得如此不堪，可惜啊可惜。”
谢沉舟轻笑，不置可否道，“所以，秦家就算只手遮天又如何，不得民心，一切都是枉然。”
两人选了个临近一个叫芳华楼的酒楼，规制也相当不错，只是食客不多。
望了一眼空荡的大堂，谢沉舟便没往楼上走，带着孟倾城在一楼靠窗的位子坐下。
“这家酒楼的佛手金卷和莲花肉饼味道不错，你可以尝尝。”
孟倾城早饿得前心贴后背了，自然也没那么讲究，“嗯嗯，殿下看着点吧，我吃什么都行。”
“你倒是好养活。”谢沉舟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招来小二，点了几个菜。
孟倾城光听着菜名都直流口水了，不由叫住小二，“小哥儿，先给我们上两盘点心。”
谢沉舟唇角轻扬，挥手吩咐小二快点准备。
“你这是什么吃法？饭前先吃甜品？”
孟倾城不好意思的笑笑，“饿了，先垫垫。”
谢沉舟唇角笑意不减，“你在秦府的待遇也太惨淡了，就是随随便便找个江湖郎中，到了吃饭点都会管一顿饭吃。”
孟倾城挥手，“别提了，你能在一阵一阵的哭嚎声中能吃得下饭？”
随口的一句话，让谢沉舟沉默下来。
孟倾城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说错了，但觉得就凭杜妙的死也不可能戳中谢沉舟的点，所以，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他方才在秦家漱玉池发怔的一幕。
他与秦家的关系并不似外人想象中那般密切，她早已察觉，却不知道缘由。
她想问问，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只得沉默下来。
小二很快端着点心上来，是新出炉的桂花糕和绿豆糕。
孟倾城捏了一块塞入口中，糕点很松软，甜糯可口，入口即化。
“殿下，不尝尝？”
谢沉舟从游神中回过神来，“你知道的 ，我不爱吃甜。”
“为什么？甜食能使人心情愉快，这是有科学道理的，”孟倾城懒懒趴在桌上，支着下巴，“上次你不是试过了？无忧草和蜜饯？”
谢沉舟若有所思的看着两盘糕点，仿佛盯着什么奇怪的东西，最终还是摇摇头，“可能是习惯吧。”
他没直言说不吃，但表情却好像在表示：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吃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孟倾城还想劝劝，但看他苦恼的表情还是摊手作罢，觉得自己像个哄骗孩子吃糖的怪阿姨。
堂食的人不多，饭菜很快端上来了，看色泽就很有食欲。
孟倾城饿得紧了，迫不及待的夹着几口，把每一样菜肴都尝了一个遍后，不由大赞美味。
她抬起下巴时，见到谢沉舟正慢条斯理的夹着菜。
孟倾城观察到，他只吃自己面前的两道菜，远一点的一筷子都不动。
“看着我做什么？你不饿了？”
孟倾城墨如点玉的眸月牙般弯起来，“啧啧啧，殿下，你好真是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出身，我发现你也不如京中女子想象中那么完美和无所不能呀。”
正优雅喝茶的谢沉舟停下来看她，“哦？”
孟倾城纤细的指尖随意敲打着桌面，笑道，“比如，你这个挑食的习惯就很不好！今天不吃甜食，明天会不会还不吃带腿的动物，后天不吃内藏，大后天不吃土里长得，你这样，让以后王府的女主人很为难呀？是不是也要迁就你，跟你挑食？还是启用快餐模式，你吃你的，她吃她的，这样的夫妻什么不是很没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