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舟笑道，“母后倘若真的宣召孟倾城前往凤阳别院，那才正好遂了本王的愿，至于秦家这种不知餍足的习惯，本王很不喜欢。”
另一边，陈子珠一案进展非常顺利，张明海很快将搜集的罪证呈给刑部复审。
朱湛虽是小职，却依旧属于京畿官员的一员，两年前的杀人案惊动了御史台和大理寺，经过三法司审核后立刻被收押候审。
张明海是个讲究人，收押朱湛的当日就派人给宝郡王府的宋城送了个信。
得知朱湛被押解到刑部大牢，孟倾城立刻拿着令牌，以宋城的身份探望了一下这位故友。
刑部的大牢阴暗潮湿，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浓重的霉味。
宝郡王府的令牌自然是有用的，令牌一亮出来，狱卒立刻谄媚的将她迎进来，殷勤的向前领路。
朱湛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人物，但京城因为他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流言四起，还惊动了三法司的人复审，所以，他也就理所应当的成了关押的要犯。
王家人得知朱湛是杀害大少爷王明勇的背后指使，暗中在刑部大牢使了银子，朱湛在狱中的境遇实在糟糕。
孟倾城到的时候，朱湛满身血污、缩成一团的窝在墙角。
牢房里连张床都没有，草席子破破烂烂，才堪堪能躺半个人，上面混着阴湿的血水，泛着灰黑的污渍，朱湛就缩在上面，鲜血染在席子上已经看不出色泽，在他脚边不远，搁着一个破碗，里面放着半个发霉的馒头，两只老鼠吱吱吱的在上面啃食。
孟倾城暗暗蹙眉，尽管她与朱湛的确有点私人恩怨，但的确算不上血海深仇，眼看着一个生龙活虎的人被折磨的如此潦倒，心中自然也说不上畅快。
朱湛与王明勇不同，她见他第一面，就知此人城府极深，看似其貌不扬，实际却像是满怀心机、深藏不露。
这样的人，即使对未婚妻不满，会去堂而皇之的杀人父母？
尽管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孟倾城依旧觉得这里面隐藏这什么东西，一个真正聪明的人，若想杀人，不会留下任何线索，而朱湛明显是个聪明人。
也许他背负了许多条人命，即使今日落得如此境地也是活该，但这些人命里却不一定包括陈子珠的父母。
“开门吧。”
狱卒抱歉的说，“宋大人见谅，朱湛是刑部看押要犯，这牢门的钥匙我们也没权利掌管，所以，您要问什么话，也只得劳烦您在铁栏外询问了。”
“好，我知道了。”孟倾城点头，并未强求，挥了挥手让狱卒退下去。
面墙而窝的朱湛听闻动静动了动，似乎用了好大的力气才转身看过来。
孟倾城负手而立，一双平静的黑眸定定俯视着他。
朱湛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先是扬起一丝笑意，随后费力开口，“宋大人，你来了？”
孟倾城依旧静立不语。
朱湛气若游丝的一笑，“宋大人，上次见面原本承若要请你吃酒的，没想到这次会在牢里见面，是在下食言了。”
“朱兄，有缘人哪里都会相见，你没有邀请我，所以我来看你了。”孟倾城扬起手中的酒壶，“我以为狱卒不敢苛待朱兄，所以只带了酒，并没有下酒菜。”
“朱某已是阶下之囚，连亲兄长都怕连累自身，不敢前来探望，朱某何德何能，能得宋大人的一壶好酒相赠，荣幸之至。”
朱湛挣扎着起身，他脚上带着沉重的镣铐，身上又有刑伤，走起路来，分外费力，即使这般，他还是一步步挪过来，接了孟倾城手中的酒。
他掀开酒塞，仰头就是几口灌入喉咙，烈酒顺着脖颈滑落，粘在身上的伤口，更加血迹斑驳，看着就疼，可朱湛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甚至淡笑致谢，“真是好酒！朱某多谢宋大人。”
你就不怕酒里有毒？
孟倾城不动声色的看着他，“朱兄可知晓，陈子珠就是宋某亲自带见京兆尹的？”
“自然知晓。”朱湛坦然点头。
孟倾城扬眉，“即便如此，朱兄还是要感谢我的酒么？”
朱湛呵呵一笑，闭了闭眼，“为何不谢？难不成没有宋大人，陈子珠就不会来京状告我吗？还是说没有宋大人，陈子珠就找不到京兆尹，找不到刑部和大理寺？”
孟倾城闻言轻笑，“呵呵，听朱兄这么讲，我倒觉得自己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物了。”
朱湛摇了摇头，“宋大人是宝郡王麾下红人，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孟倾城静默的盯着他略有些不堪的脸，过了良久才开口问道，“朱兄，陈子珠父母的命案与你有关吗？”
朱湛略感惊讶，须臾才怅然一笑，“怎么？连三法司都认为是证据确凿的案子，宋大人倒觉得有异议么？”
“王家别庄的刺客也许与你有关，可两年前陈子珠父母的命案真的是你做的吗？”孟倾城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关于命案的事其实已经无从查证了，陈子珠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从时间上讲就有些可疑，而刑部大理寺手中的证据只能证明案子与残涯会有关，可残涯会却并不是只有朱兄一个人可以指派，凭着残涯会头目的一面之词，有些片面了。”
孟倾城看着他，接着道，“原本这些是不能作为两年前命案的证物，可恰巧通过残涯会又牵扯出王家的案子，虚虚实实，半真半假，有了先入为主的观念，调查此案的人会理所应当的将两年前的命案扣在你的头上，即使这样，你也不为自己解释吗？”
朱湛猛地抬首，向来低调内敛的眼眸乍然闪现出一道精光。
孟倾城淡笑，眸光清浅，“还是朱兄觉得，一条人命也是背，十条人命也是抗？”
“哈哈，”朱湛突然放声大笑，“朱某早该知道，宝郡王的麾下从来就没有无能之人。”
孟倾城不语，静静等着他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