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舟道，“本王还没问你，去哪里偷懒？”
孟倾城挥手，“别提了，我遇见的人可多了，先是见着尹飒和卢家三公子打架，后来又见着宋宸佑和朱湛，最后还和林玉泽喝了会子茶，你说是不是很忙？”
“林玉泽？喝茶？”谢沉舟对前面的事倒不是很感兴趣，反而专注于最后一件。
孟倾城点头。
谢沉舟见她额上的汗渍和额角的碎发贴在一起，肌肤泛起晶莹的水色，蹙眉问道，“你走回来的？”
“不然呢？你去接我？”孟倾城双手在颊边扇风。
谢沉舟淡淡瞧她一眼，“去里面说吧。”
“哦。”
孟倾城应了一声，屁颠屁颠的跟他进了书房。
这小书房位处王府的西侧，不知是位置独特还是建筑材质特殊，比起其他房间，这里面尤为凉爽。
眼见节气就要入夏，孟倾城在府中寻到这么个风水宝地，成日一头闷在里头。
此刻，她寻了个椅子，舒舒服服的坐下来，在谢沉舟眼神的逼视下，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上当了，我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行程？
“林玉泽跟你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看出我的身份了呗。”
孟倾城倒也不奇怪，她当初在来京城的路上，在岈县逗留时便乔装打扮，林玉泽一眼就将她看透了，眼下虽易容的精致了一些，但总归是有过前例了，林玉泽那么聪明的人，怀疑她的身份也不足为奇。
谢沉舟“所以呢，你跟他表明了？”
“我傻吗？”孟倾城白了他一眼，“他没明说，我自然也不承认！不过这林玉泽倒真令我刮目相看。”
“哦？”谢沉舟扬眉。
孟倾城若有所思道，“殿下，你说读书人考科举最初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谢沉舟坐在她身边，“出人头地，建功立业。”
“不不不，”孟倾城摇摇头，睫光慢慢扬起，“殿下，你说的只是一部分人，向卢宏义、宋宸佑这类人，出身不错，又有在闻名的学院就读的机会，可能是为了自我实现需求，那寒门学子呢？”
谢沉舟未语。
孟倾城叹道，“所以说，像你们这种身份尊贵，出生起就含着金钥匙的人，是不会明白穷苦人家的学子是如何想法。”
谢沉舟瞧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唇角极快的掠过笑痕，“那你说，是为何？”
孟倾城定定笑道，“升官发财。”
“有什么区别么？”谢沉舟嗤笑。
孟倾城无语道，“自然有区别了，一个寒门学子，在没有参加科考之前，可能连自己的故乡都没办法走出去，连吃顿饱都成问题，命若漂浮，国家繁不繁荣，昌不昌盛，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只想糊口和赚钱，给自己和家人生存的条件，不然永生无法翻身。”
这个时代没有九年义务教育，更没有全民高考的机会，穷人想办成富人太难了，只有科举这一条路走。
他想做官，他想赚钱，想给家人一个稳定的生活。
谢沉舟凝眉，“所以呢？”
“所以，林玉泽父母双亡，家中一个亲戚都没有，他作为寒门学子，寒窗苦读十余载，若非得到我亲爹的赏识，可能八年前就冻死饿死在街头了，你觉得如果你在他的位置参加科举，是为了出人头地、升官发财，还是为了建功立业、报效国家？”
“做官，出人头地。”谢沉舟毫不犹豫。
孟倾城摊手，“对啊。”
她没直接说明，但心思通透的谢沉舟确实秒懂，“你是说他拒绝秦家的行为可疑？”
“当然！他参加科举本就是为了做官。秦家掌权天下，主动找他收入麾下，足可以让他平步青云，前途似锦，享受荣华富贵，他有什么理由拒绝？又为何交恶于秦家？难道真的为了秦二几句嘲讽的话？”
孟倾城顿了顿，不以为意道，“虽然秦二的话不好听，但秦家到底是权贵之家，对于林玉泽这般身世的穷酸学子，虽说赏识才学，但也免不了轻看，林玉泽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他凭什么为了几句话就开罪秦家？不想混了？”
谢沉舟饶有兴趣的问，“你的意思是林玉泽背后另有依靠吗？”
“不是吗？”孟倾城理所应当的道，“别说他还没高中，就算他中了状元，也要从翰林院的七品小官做起，他现在就得罪了秦家，以后入朝为官，有秦家压着，他能坚持多久？十年寒窗，教会他的不会只是蚍蜉撼大树的不自量力吧！”
谢沉舟不说话，眸光流连于她光滑的青丝上，久久未曾离开。
孟倾城对突然走神的上级很不满意，“殿下，你想什么呢？”
“想你。”谢沉舟缓缓开口。
“……”
怎么听着像这个时代的土味情话？
孟倾城看着咫尺间那张熟悉的俊脸，斜飞的眉宇下，清明的眸光映出自己的影子，明亮中光泽幽幽，勾魂夺魄。
空气寂寂无声，两人相对而视，孟倾城突然有点羞羞，被这么漂亮的男子说‘想你’，怎么觉得有点招架不住呢。
当然，是在不联系上下文的情况下。
“你怎么了？”谢沉舟看着她绯红的脸颊，真不知她的羞涩从何而来。
孟倾城丢人的想撞墙，她喝了口凉茶，极快的恢复了心神，淡定道，“没有，有点小热，殿下继续说。”
“我在想，你是从哪学来的这些道理？士子、朝堂、权势，这里面哪一样，是闺阁女子会学的？”谢沉舟的目光落在她的眼底，“孟豪还会教他女儿这些东西么？”
孟倾城扶额。
还能不能聊了？我在这费劲口舌跟你分析林玉泽，你却在琢磨我，这是特么是重点么？
“殿下，你不觉得自己跑题了吗？”
谢沉舟挑眉，声音没有半分起伏，“本王为何要关心一个寒门士子的目的，我关心的是自己府上的长史。”
孟倾城呵呵一笑，“殿下，你府上长史的生平和简历都是你编造的，你还有什么好关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