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这……这确实是大小姐。”说话的是敬安侯府的府医。
“你有什么证明这是我女儿!”
安氏的脸已经完全失去了血色,上前一步用力拽住府医的衣襟。
府医连忙跪地俯首道,“夫人,大小姐在年幼的时候从树上摔下来,折断了左手的拇指,后来虽然接骨,但重新长出来的骨头到底与常人有些异处,仔细看还能看出异常。还有大小姐十岁那年学舞,不慎滑倒,跌在旁边的琴架上,撞伤了肋骨……”
“不要再说了!”孟豫沉着脸吼道。
府医吓得不敢吭声,但那神情已经表明这具尸体就是孟长盼无疑了。
话说到这地步,安氏不信也得信了。
她捂住嘴,失神的倒退了一步,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我……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呢?你看看娘,看看娘啊!”
“够了!人死不能复生,你再这样哭哭啼啼有何用?”
孟豫本就心情烦躁,看到安氏这般哭闹,更加厌烦,对下人吩咐道,“先扶夫人回去休息!”
“我不走!我要看着我的盼儿!”
安氏用力挣脱了下人,哪里肯回去。
她哭着蹲坐在地上,裙裾也脏了,朱钗也散了,她浑不在意,死死拽住抬着孟长盼遗体的两名家丁不松手。
孟豫心烦意乱,“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样子,如何还像个诰命夫人!”
悲痛欲绝的安氏忽地被点着了火气,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站起来扯着孟豫的袍裾道,“都是你这个杀千刀的!谁叫你让女儿回来的!那她好端端地待在秦府怎么会遭这种难?如今女儿被烧成这样,你就不难受吗!我问你,你就不难受吗!”
孟豫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安氏这般骂,面子上哪下得来,想也不想的将她推开。
“你是不是疯了!”
他拂了拂衣袖,强压住火气,对一旁的孟长清吩咐道,“清儿,你母亲受到了惊吓,你将她扶到房里去。”
“是,父亲!”孟长清看了一眼妹妹的遗体,低叹一声,掺起地上的安氏,脸色阴沉地说,“母亲,我先扶您回去。
安氏已经哭得脱了力,被儿子一手架起来,完全没有反抗力,干脆又埋在孟长清的肩膀上,边哭边道,“清儿,你妹妹是枉死的,你这做兄长的一定要替她查清楚真相呀……你妹妹命苦呀!”
孟长清蹙蹙眉,将安氏拉开了一段距离,颇有些不耐的道,“我知道了母亲,我和父亲会查清楚真相的。”
安氏合上眼虚弱的点了点头,这才跌跌撞撞地在他的搀扶下走远。
孟倾城一早就来到畅茜园了,她站在人群的最后面,轻拢着的肩头蜜合色的兜帽,细白的指尖轻轻在领口拂过。
不远处,有残枝败叶的影子摇曳,越发显得她神情萧索。
孟长清送安氏回去,又折返回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少女身形纤细,长发飘扬,正拢着兜帽神色淡淡漠的看着远方出神。
她从头顶到鞋子都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的,显得与不远处的焦黑的墙体、残恒断壁和那些忙碌的人们格格不入。
孟长清心中有些不痛快,拧眉走过去,“二妹,你怎么站在这里?”
孟倾城这才回过神来,清丽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唇色也难得有几分苍白。
“大哥……”
她张了张口,声音有些暗哑,显然是受到惊吓样子。
孟长清原本还想指责几句,看她这副可怜楚楚的模样到底是心软了。
孟倾城的容貌实在太出色,但凡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到她这张脸,都会生出怜香惜玉来,孟长清自然也不例外。
“行了,这里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先回去歇了吧。”
孟长清对孟倾城没有什么兄妹之情,反之,觉得这个过继过来的妹妹容貌太盛,总能给家族带来些好处。
今日见她出现在这里,让孟长清的脑子突然有什么新想法一闪而过。
对于孟长盼在娘家横死一事,秦家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对敬安侯府来说无疑是麻烦的,他和父亲原本为这事很是忧愁,可倘若有人能替代孟长盼呢?
秦恒轻浮浪,荡、游戏花丛,对相貌要求极为挑剔,为此还搜罗了一干美妾养在后宅。
当年若非孟长盼的容貌在这些人之上,秦家又怎么会选中孟家做亲家?
京城中样貌和地位最出色的当属京城三姝,眼下孟长盼死于非命,闻希月和贺代萱也处于待嫁中,说能替代孟长盼地位的人,如今来说只有一个——就是眼前的孟倾城。
随心而论,孟倾城的相貌远在京城三姝之上,只是出身稍差了些。
可她如今的身份也是敬安侯府的嫡女,姐姐死了,妹妹嫁过去,听起来更加理所当然,他就不信秦恒会拒绝这样一个美人儿!
孟倾城瞧着孟长清对自己上下打量,那种不怀好意的眼神傻子都能清楚用意。
亲妹妹刚丧生火场,做哥哥的不为妹妹的死而感到悲戚,反而在想着如何对秦家交差和如何算计别人?
人命关天,还在计较得失,呵,孟家人果然是铁石心肠!
孟长盼的抉择果然是对的!
孟倾城唇角微不可察地勾出一抹冷冷的弧度,很为自己那位姐姐不值。
她意外地火场‘葬生’,秦恒作为丈夫的不闻不问,甚至到如今都没有露面,亲父亲和大哥只想着自己的利益,计算着自己得失,分毫没有为她这般年龄就意外丧生而感到悲哀。
就安氏的反应还能证明女儿不是捡来的,可面对丈夫和儿子的无情,也选择了无声的忍耐。
女人可悲呀。
孟倾城用袖口拭了拭眼角,纤瘦的身子在风中晃了晃。
“二妹!”孟长清见状,下意识地伸手相扶。
孟倾城眸光一闪,手指顺势在他腰间一碰,又快速收了回来,“多谢大哥体谅,那我先回去看看母亲。姐姐发生这么大的事,我担心母亲会一时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