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羽踏着夜色而来时,顾川泽正在院中弹琴。
“月下独自抚琴,当真是寂寥啊。”
顾川泽头也没回道:“你来干什么?”
“我要带洛洛和孩子们回去,不应该和你说一声吗?我同母异父的哥哥,慕容泽。”
顾川泽抚琴的指尖一跳,琴弦乍然断裂,如泣如诉。
他单手抚平铮鸣不止的断弦,站起身来,转过头。
见过几次面,这还是他第一次好好打量这个同母异父的弟弟。
他们两个长相有五六分相像,特别是眉眼尤其相似,都像母亲。
“既然你都知道了,你抢走母亲的爱还不够,为什么还要抢走洛洛,抢走孩子们?”
“你已经什么都有了,你有皇位,有天下,为什么还要抢走我的一切。”
“母爱?”慕容羽自嘲一笑,“我何时有过母爱啊?哥哥。”
慕容羽望着苍茫的月色,淡淡道:“从小母亲就对我很冷淡,她总是悄悄的在半夜里哭,我发现了去安慰她,她就会哭得更凶。看我的眼神满是厌弃。”
“幼小的我一直都不知道为什么。”
顾川泽闻言,微微一愣。
“我现在终于知道了,是因为我是她仇人的孩子。”
沉默片刻,慕容羽继续道:“我没享受过一天的母爱和父爱,相比之下,哥哥你倒比我幸运多了,你得到过母亲全部的爱,而我什么都没有。”
“至于皇位,历来皇权斗争有多残酷你应该深有体会。我不去夺皇位,等待我的只有一死。”
“高处不胜寒,我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战战兢兢,我才更需要所爱之人陪着我。”
慕容羽眸色深深。
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浴血奋战,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
至于洛洛,何时成了顾川泽的人?
“洛洛从头到尾爱的都是我,你不是知道吗?”
“无论以什么身份相遇,无论遇见多少次,洛洛都会命中注定爱上我。”
洛洛是顾川泽养大的,她年少时不懂情爱,对顾川泽有过朦胧的感情,在遇到他后,早都烟消云散了。
洛洛真正爱的,从始至终都是他。
“当年是你生生拆散了我们,害我们多走了这许多弯路。洛洛因你吃了许多苦,你当真是为了她好吗?”
杀人诛心,慕容羽字字句句都如一把尖刀插进顾川泽的心。
气氛一时陷入僵滞。
顾川泽下意识地收紧袖中的手,望向慕容羽的目光隐现杀意。
“成王败寇,你是胜利者,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慕容羽丝毫没将这杀意放在心上,神色淡淡道:“她视你如兄如父,你也不会想看到她一辈子痛苦吧?”
男人最了解男人。
就算顾川泽极力的隐忍,他一个眼神,就能察觉出他内心中最隐秘的想法。
夜风拂过带来阵阵冷意,吹起慕容羽身上紫色衣袍猎猎作响。
慕容羽潋滟的桃花眸中浸着一丝冷嘲,一字一句警告道:“你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为了洛洛好,我劝你那不可告人之心,永远都不要公诸于世。”
说完,慕容羽一甩衣袍,转身大步离开。
顾川泽看着慕容羽消失的背影,双拳紧握:“慕容羽,若你有一天敢负洛洛,我一定提剑杀上金銮殿。”
离开神医谷的那天,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远远望去,素雪覆千里。
和众人道完别,出谷时,叶洛云就见苍茫的天地间,那抹紫色身影立于雪中,在弯弯折折的山路尽头等着她。
慕容羽见小人儿眼眶红红的,快步走了过去,解下身上的大氅给叶洛云披上:“孩子们已经上车了,我们走吧,以后你要想回来,我陪你。”
叶洛云点了点头,牵起慕容羽的手,向銮驾走去。
两人的脚印在雪地里留下了深深浅浅的印子。
走着,走着,一不小心就白了头。
余生只愿与君度,情深不负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