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甜甜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她抱住时歌,鼻涕眼泪蹭了她一身:“时歌姐,谢谢你。我真的是能借的都借了,实在没有办法才找到你的……我父亲在国外,国内只有我和我妈妈相依为命了,我不能失去她的……”
时歌轻声安慰着姜甜甜,她没有母亲,所以希望天下的父母都能够将康平安。
“好啦,不要哭了,只要我在我就一定想办法帮你解决问题。你相信我,阿姨一定会没事的。”时歌拭去了姜甜甜的眼泪,“多大的人了遇到点事情还动不动就哭鼻子,你带我去看看阿姨吧。”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很浓,时歌向来不喜欢这些味道,一进医院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尿毒症一共有三个病房,一间病房有三张床。时歌跟着姜甜甜走进了其中一间,三张病床上都有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了无生气。时歌不敢去看这些人的面容,生怕自己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最外边一张病床上的人情况似乎是最为严重的,身上插着管子,双目迷离涣散,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臂干枯的跟树枝一样。时歌只看了一眼就扭过头去,姜甜甜悄声道:“这个阿姨已经在医院等了两年了,花掉了七八十万,一直没有等到。”
她哽咽了一下,才继续说:“医生说如果再没有合适的肾源,就没有办法了……我听说她的家人已经在开始为她准备后事了,怕是也已经不抱希望了吧。”
时歌不敢再去看,快步走到姜甜甜妈妈床边。那张床周边的气氛实在是太过压抑,她好像一闭上眼睛就能听到死神的足音在逼近……说不定某一个夜深人静的晚上,死神就悄无声息的把人给带走了。
姜甜甜妈妈似乎是很高兴有人能够来看自己,挣扎着想要坐起来,被姜甜甜一把按住了:“妈,医生说了您要好好休息,不要乱动。”
“甜甜,这是你的朋友吗?”
声音轻的像羽毛,几乎要听不见。
早就听说尿毒症患者做不了体力活,只是没有想到会衰弱成这样。
时歌的父母是死于车祸,她赶到医院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医护人员把白布盖在他们的身上。从那时开始她就极度恐惧死亡,不是害怕自己的离开而是害怕身边人的离去。她无法看着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离开,她几乎想要夺路而逃。
姜甜甜拉了她一把;“妈妈,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之前做兼职的那个花店店主,叫时歌。”
姜甜甜妈妈之前听姜甜甜提到过时歌,是以对她的印象还挺好的,勉强笑了一笑:“我之前听甜甜说过你,她说你对她很照顾……我们甜甜不懂事,我这个病又是……多亏你照顾她了……”
她不笑还好,一笑起来脸上病态松软的肉就堆到一起,明明是在笑却让人觉得很恐怖,没有一点皱纹,怪异的可怕。
时歌稍稍偏过头,尽量不去直视姜甜甜的妈妈:“是,阿姨是我。我看甜甜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还在上学就多照顾了她一点,这是我应该做的,您不必感谢我。”
姜甜甜大概是想给两个人创造单独空间,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两边的帘子都拉着,窄小的空间里面气压更是低到了极点。没有了姜甜甜在中间调和气氛,时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顺手拿了个苹果:“阿姨你吃点水果吧?”
姜甜甜妈妈摆了摆手:“我不吃。你是不是在害怕啊?”
心事就这么被戳穿,时歌一下子就尴尬在原地,好半天才小声地解释道:“我不是害怕……我不是害怕阿姨您,我是害怕,当我看到一个生病的人在我的眼前,我却什么都做不了……我只是害怕一个生命的离开。”
姜甜甜妈妈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温和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啊看到我们这躺在病床上面的人,难免是要害怕的,你别看甜甜嘴上不说,其实心里面也害怕的,她以为我不知道啊,其实我都知道……”
时歌不想再聊这么伤感的话题,生硬地改变了话题问:“医生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现在不就是靠透析吊着半条命,等肾源,等不到就是死。我都活了半辈子了,有什么事情是想不开的。”姜甜甜妈妈倒是活的透彻,“人活在世上到最后不就是尘归尘,土归土,骨灰一洒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试图伸出手去拉时歌的手,但终究是没了力气只能放弃,垂在半空中:“我都跟甜甜说好了,将来骨灰找个大海洒了就是了。随着水蒸气飘散到空中,到时候我还能找我那些去世的姐妹们打牌呢。”
“老年夕阳游吗?听上去很时髦的样子。”
“是啊……”姜甜甜妈妈笑了,“我们老家的规矩是人死了一定要土葬,不能火葬,我跟甜甜说土葬有什么意思?难道还能指望百年之后挖出一具木乃伊出来做研究吗?还是火葬好,骨灰说不定还能做肥料呢。”
姜甜甜妈妈越是这样说时歌心里面就越是难过,她真的是恨极了医院这样的地方,每天要送走多少生命。死神的足音每天都会在这里响起,每天都会有无数的人因为各种原因去世,太平间的尸体多的数也数不清。
她站起身:“阿姨,您先休息着,我去看看甜甜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她一出门就看到姜甜甜躲在角落里面无声地流泪,心下一痛,走过去:“怎么不进去?”
听到时歌的声音,她慌忙擦掉眼泪:“时歌姐,你怎么出来了?”
“看你好久的都没有回来,就出来看看是不是出了问题。”
附近人来人往的,已经有人不解地看了过来,这样大庭广众之下哭泣实在是过于丢脸。时歌环顾四周,指了指安全楼梯:“走吧,我们去那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