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母说不出话来，这么多年她几乎很少开口，语言系统不知道都跟着退化了不少，她本就体弱，刚才两句声嘶力竭的“凶手”几乎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她只能喘着粗气看着颜乔：“你……你……”
“您喊我啊，我在呢，怎么了，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您说吧，我听着呢。”颜乔收回身体，坐在椅子上，甚至顺手从果篮里面拿出一个苹果削皮，“让我猜猜，您无非就是想跟我说，当年是我弄丢了媛媛，您还怪我，对吧？”
“您恨我，我知道，您恨我故意弄丢了媛媛，觉得我嫉妒媛媛，所以弄丢了她，这样我就可以独占你和爸爸的宠爱。”水果刀在手中翩跹，几下就削好了苹果，颜乔把苹果递到养母的嘴边，“吃点苹果吧，你看你瘦的就只剩下骨架子了。”
“我不吃……”
“我就知道您不吃，我也就势随口问问，您要是真的吃了，我反而还觉得很不习惯呢。毕竟我们两自从媛媛走丢之后，那点感情也都破碎了，针锋相对，您对我低头，我还不舒服呢。”颜乔自己咔擦咔擦咬着苹果，“嗯，这苹果不错，等会我去问问谁买的。”
“妈妈，我真是没想到啊，您这样恨我，您都病成这样了，心里面还惦记着我呢，在您心里头，我就是这样十恶不赦的人，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弄丢了您心爱的小女儿。可是您知道吧，我要是真的不喜欢媛媛，我根本用不着等到那天。”
“我有很多的机会，很多时候都是我在照顾媛媛，很多时候只要我想下手，我就可以。我也挺好奇的，您既然这样不放心我，又为什么要把媛媛留给我来照顾呢。我根本不用把她弄丢，我完全可以掐死她。”
颜乔凑在老太太的耳边，声音裹藏着满满的危险，“我要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脖子上，一点一点地用力，看着她呼吸困难，拼命挣扎，哇哇大哭，可是不管怎么样她都没办法挣脱开。渐渐的，她的呼吸会越来越弱，越来越弱，最后渐渐停止了呼吸。那样的一个小生命，就这样被我亲手扼杀了。”
“只是女儿的走失，就能让您疯了，那您要是看见女儿冰冷的尸体，凶手还是那个您一直以来都不愿相信的养女，您会这么养呢。”颜乔饶有兴致，“是会报警抓了我，还是会跟着女儿一起去了呢。”
“你！”
“哎呀，我就是随口说一说嘛，反正在您眼里面我已经近是个凶手了，那我不妨就再坏一点，我就想看看您会不会后悔收养我。开个玩笑，您还着急了。”颜乔的左手放在老太太的心口，轻轻抚摸着，帮她顺气，“别生气嘛，就您现在这样的身体，要是生气了，说不定明天他们就要通知我来领您的尸体了。”
“我本来以为呢，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您的精神也失常了，这些事情早就不记得了。我想着今天来看看您，您要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也挺好的，从此以后无忧无虑就跟个小孩一样，我保证给您养老送终。”
“既然这样，那我就顺便告诉您一个消息吧。警方已经抓到了当年拐卖媛媛的那伙人贩子，团伙作案，一共是六个人，有一个前几年出车祸，死了。抓到了五个人，他们也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
养母原本浑浊的眼睛在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顿时亮了，也不管颜乔刚才都对她说过什么，抓着她的胳膊不放手：“媛媛……媛媛……”
“很可惜，没有找到媛媛，他们一共拐卖了十六个孩子，都是跟媛媛这般大的，一个都没找到。当初他们把孩子拐走了之后，转手就买了，卖的钱赌博，嫖娼，喝酒，早就花完了。孩子不知道经手了几个人，要找起来还有些难度。”
养母眼睛里面的光亮黯淡下去，又变成了那副死气沉沉的模样。
“其实我本来没准备和你说这些的，想着反正你身体不好，就别刺激你了，但想想还是告诉你吧，省的你总惦记这件事情。”颜乔的语气很复杂，神色也很复杂，一方面她对养母是恨的，可另一方面她毕竟也曾经那样的关爱自己，“警方说会继续调查媛媛的下落，所以你好好活着吧，没准哪一天你就真的再能见到自己的女儿。”
“虽然过了这么多年，按理说我早该对当年的事情释怀了，你没了自己的女儿，你心里面有恨，有委屈，想发泄，那是应该的，我不应该和你计较的。但我还是想说，媛媛的丢失，不是我故意的，我曾经的确嫉妒过她，我害怕她会分走原本属于我的宠爱，但后来我是真的把媛媛当成自己的妹妹。”
“我很照顾她，所有人看到我都会说，这孩子真乖，对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都这么好。您看，连外人都能看出来我对媛媛的宠爱，可是您却看不出来，您养了我好几年，还没有外人了解我。”
“我承认，我恨您，我恨您当初不分青红皂白地就给我扣上一顶帽子，恨您明明是把我从深渊中拉出来的人，却也是最后把我推入深渊的人。可是每次我想恨您，我也会想到，我也喊了您好几年的妈妈，您也曾经的确对我很好。”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我们已经产生了隔阂，再想回到从前hi不可能的事情了。”天有点凉，颜乔给养母盖上一层毛毯，“这家医院我打听过了，各方面设施硬件都很不错，您在这儿，会有专门的人照顾您，我也很放心。”
“我给医生留了二十万，嘱咐他们如果缺钱就跟我说，其他的事情不用过问我的意思了。您在这儿好好养着吧，争取活得久一点。”颜乔站起身，最后一次看了一眼养母消瘦的面庞，“不出意外，我们下次再见，就是在您的葬礼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