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久君觉得自己像是被一道闪电劈过,脑中轰地一下就炸开了,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他第一次露出了极度震惊和难以置信的失态神情,两眼发直,脑中空空。
眼前闪过以前的一幕幕画面,一切都恍如昨日,那人的音容笑貌似近在眼前。
曾经无数个午夜梦回,他的梦中,都会出现一个人。
那人长着与舒言卿一般的脸,却是一身女儿家的装扮,美极了,在盈盈地朝他笑……
他无数次向上天期盼,期盼舒言卿若是女儿身,那就好了……
可是现在,他终于知道了,“他”,就是女儿身,可是,这个答案,却来得足足迟了二十年!
林久君失魂落魄,恍若雷劈。
霍临尘的声音继续传来,“舒晚卿生性活泼好动,一开始只是为了出行方便才扮做弟弟的样子,后来,她在外面结交了无数的朋友,也体验到了自由自在的乐趣,便这般继续了下去。
她以弟弟的身份,跟世家的同龄孩子一起玩耍,一起长大。一直到了亭亭玉立,能谈婚论嫁的时候,少女春心萌动了。
她喜欢上了她的朋友中那最英俊最好看的那一个,那人不仅长得最好,与她也最是情趣相投,无话不谈,她日渐沉沦,深爱,无法自拔。
她是个大胆的姑娘,她想要向那人袒露心意,想要告诉他自己是女儿身。
恰巧那个晚上,那个少年,也约了她。就在女孩想要开口表白时,少年先开了口表达了自己的心意。
他说,他喜欢她,哪怕她是个‘男人’,他也喜欢她。
舒晚卿问他:‘如果我是个女人呢?你还会喜欢我吗?’那人说:‘我只喜欢男人。’
舒晚卿把原本准备好的话,全都咽了回去,她拒绝了他,当晚,自己却哭了整整一晚。”
林久君的身子一晃,竟是一个恍惚,险些栽倒。
林霁月急忙伸手搀扶,“父亲,您怎么了?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林久君嘴唇翕动,却是说不出话来。
他觉得心口像是被无数针扎着,整个人都痛得几欲晕厥。
他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他为什么要那么说?明明,他心里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着他是女儿身,为什么要言不由衷地那么说?
舒晚卿觉得林久君耀眼得像是天上的太阳,她怀着少女最赤城的感情,羞赧地只敢小心试探。
而林久君,只以为舒晚卿是男儿身,他为自己那不容于世俗的感情而小心忐忑,更害怕舒晚卿跟自己一样小心忐忑,不敢迈出那一步,所以,才那般坚决地表示,自己喜欢男人,只喜欢男人。是自己先喜欢他的,就算有什么世俗上的阻碍,也不要害怕……
然而,各怀心思之下,却给彼此带来了最深的误会,给对方带来了最深的伤痛。
所有人都被这个故事的转折惊呆了,大家感同身受地感到了那股心痛,好似,这样令人无限叹惋的事,是发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檀香眼眶都禁不住红了。
她懊恼地道:“这个人难道就是后来设计陷害舒家的那人?”
霍临尘沉默着颔首。
檀香立马痛骂出声,“真是个又蠢又笨又瞎的大人渣!连自己喜欢的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还,还亲手害死了他们全家!他怎么这么坏啊!这样的人根本就不配拥有爱情!
就算舒晚卿还活着,迟早也会看清他的真面目!”
林久君听了这话,只觉得心口的刺痛愈加强烈,他心中,甚至生出了认同感。
是啊,他真的是又蠢,又笨,又瞎……
而知道内情的人,听到檀香的痛骂,都不觉眼神复杂地看着这对父女。
若檀香知道自己嘴里骂的那人就是自己的亲生父亲,她,又会有何作想?会不会恨不得直接扛起大刀当场弑父?
了解她的人都觉得,极有可能。
韩氏望着失态的林久君,眼神中满是怜悯。
这全天下,最令人遗憾扼腕的,莫过于此。
明明彼此爱慕,却生生错过,甚至,还在他的亲手翻云覆雨之下,致使对方家破人亡,两人阴阳两隔,即便是死,也无颜再面对她……
不知为何,云洛伊听着这个故事,便觉得心口闷得厉害,仿若那些痛苦都是加诸在了她的身上。
她哑着声音问,“后来呢?”
霍临尘默了默,方道:“舒晚卿是个乐观开朗的女子,多年的男子装扮,也让她性格上带上了男儿家的爽快,不似寻常大家闺秀的扭捏。
她仔细感受了一番自己的内心,觉得自己对那人依旧难以忘怀,她便决定主动出击。
她觉得,那人虽然说自己只喜欢男人,但是,那是因为没有见过她变成女人的样子,若是见到了,说不定就喜欢了呢?
她再次打算去他家里寻他,跟他说明白。然而,她在途中却遇到了另外一个好友。”
霍临尘说到这儿顿了顿,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淡淡地落在何景年的身上,果见何景年的身子微微僵住。
霍临尘收回视线,继续道:“那位好友邀她到茶楼喝茶,她本不想去,但那人却道出了她的女儿家身份,还知道她对那人的心思,舒晚卿被吓了一跳,这才跟他去了茶楼。
两人在茶楼坐定,那位好友就又说,愿意帮忙撮合他们两人。在那位好友的游说下,舒晚卿答应了。
可是,那位好友却接连给舒晚卿带来了坏消息,舒晚卿大受打击。
那位好友最后对舒晚卿说,让她换上女子装束,他给二人找机会见一面,他们当面谈谈,舒晚卿答应了。
那晚,舒晚卿打扮得很漂亮,到了那位好友准备好的游船上……”
霍临尘的话还没说完,林久君忽的喷出了一口浓血,霎时打断了他的话。
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全都被林久君吸引,众人不觉大骇。
林霁月声音都变了,“父亲,您怎么了?”
林久君粗重地蹿着,面上一丝血色都没了,双目赤红宛若一头狂躁的困兽。
他不顾林霁月的焦急,只是哑着声音,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别说了,别再说了……”
那样的往事,而今忆起,宛若剜心一般的疼痛!他实在是没有勇气再听一遍……
他现在,只宁愿去死!
他的神情满是哀恸,的确让人为之动容。
然而,这个人并不包括霍临尘,他淡淡道:“做事要有始有终,故事既然说到了一半,自然要继续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