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伊的全副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场小型手术上,忽的就听他开口,“谁教你的医术?”
云洛伊愣了一下,她没想到看着气质这么拒人千里之外的国师,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主动开口跟她说话。
但她也老老实实回答,“我师父。”
“他做过这样的手术?”
云洛伊不敢怠慢手上的动作,嘴里也不能不回答,“嗯,他救过一个肠痈病人,我给他做的助手。”
他突然转头看向云洛伊,“学会了吗?”
云洛伊点头。
在经历了被逼着每天解剖小白鼠,还不允许把它弄死的悲惨历程之后,云洛伊的确觉得,这样的手术挺简单的,若非如此,方才她也不会主动开口让她试试。
只是,这是在不知道他是明昭帝的前提下。
若是知道,打死她也不敢开这个口。
云洛伊没有谦虚,也是不想在外人面前丢自己师父的脸。
只是她没想到,她刚点了头,对方就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直接道:“你来。”
云洛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他,觉得他仿佛在开玩笑。
国师望着她,语气平静,说出的话却炸得云洛伊头脑发昏。
“本座没有做过这样的手术,不一定找得到那节阑尾,也并不知道该剪掉哪一截,更并不知道该怎么剪。”
云洛伊的眼睛瞪得更大了,觉得自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所以方才一开始那看似熟练老道的手法,都是唬人的?
“那,那你还,还敢主动做这个手术?!”
还一副十分厉害,全天下无敌的样子!
他戴着面具,云洛伊看不到他的面部表情,但是,云洛伊却看得到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没有半点波澜。
“本座博览群书,知识渊博,在古籍上看到过肠痈的治疗之法,知道原理。”
云洛伊满头黑线。只看过书就敢动手?谁给他的勇气?
他似看出了云洛伊心中所想,“本座不动手,皇上必死无疑,本座放手一试,姑且还有一线生机。”
云洛伊此刻只想骂娘,“那你就继续试啊!”
国师的声音还是那万年不变的语调,“现在,皇上的生死系于你我二人身上,同样,你我二人的生死,也系于皇上身上。
你若让本座亲自来,那便是信得过本座,把你的性命也放在了本座手上,好,那本座就继续了。”
云洛伊呼吸一滞,急忙出声,“等等!”
她一脸警惕地望着他手里的镊子和剪刀,咽了咽唾沫,“还是我来吧……”
此时此刻,她对这位国师,可是一丝半点都信任不起来!
国师没有犹豫,十分利索地把东西递给了她。
云洛伊根本没有时间跟他计较,她深吸了一口气,摒掉了方才的杂念,低头,开始动作起来。
遇上这么一个中看不中用,只会假把式的国师,云洛伊只能靠自己了。
她飞快回忆师父的操作,手上的镊子灵活翻飞,很快,便找到了那截自己在找的东西,“咔嚓”一声,一截东西便被剪掉,镊了出来。
云洛伊呼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大意,开始进行后续收尾工作。
师父说过,若是后续的收尾没有做好,也可能会导致手术失败。
云洛伊全程自己动手,每一步都很稳,跟她平日的跳脱大不相同。
消炎,止血,最后缝合。
针线在手中翻飞,她像是缝衣服似的,三两下便将那肚皮缝了起来,针脚工整细密,整片皮肤平整顺滑,没有半点凸起褶皱,末了,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咔嚓”一下剪掉线头,云洛伊才彻底地放松下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表现不错。”
国师语气略带了几分起伏,就好像是表扬优秀学生的老师。
可是,云洛伊只想翻白眼,他算是哪门子老师,有什么立场这样说话。
但是,想到他是国师,自己人微言轻,云洛伊便闭嘴,不跟他计较了。
这一场手术很成功,明昭帝的情况稳定下来了,已经脱离了危险,只是要醒过来还需要时间。
这一消息,瞬间让大家重重地松了一口气,顾南泽甚至有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他激动地扑向国师,国师脚步微移,避开了。
顾南泽却半点都没收影响,脸色涨红,满是欢喜。
“国师,你真的太厉害了!若不是你,我,我们……”
“真正操刀的不是本座。”国师淡淡打断他,“本座只是打了下手而已。”
原本正暗暗撇嘴的云洛伊顿了一下,不觉偏头看他。
她还以为自己的功劳要被占了呢,没想到,这个国师,倒还挺正直。
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云洛伊,顾南泽有些不敢置信,“是,是你?”
云洛伊瞬间挺直了腰杆,不自觉就骄傲上了,“怎么,不能是我吗?我一开始就说了,我能行。”
顾南泽看着她的神色有些复杂,霍临尘看着她,明明没有笑,却眉目间却很温柔,像是笼着初春的阳光。
国师的声音淡淡传来,“虽然现在脱离了危险,但之后的休养也很关键,不可大意。”
顾南泽连忙点头,尚安更是暗捏了一把汗,经过了这一次,他是半点不敢大意了。
即便这次皇上真的化险为夷,自己也须得向皇上请罪。
明昭帝的这一病,可算是把人折腾得人仰马翻。
方才绷着一根弦还没有感觉,现在云洛伊便觉得有些困倦了。
她回到房间准备洗把脸就歇个午觉,人刚躺到床上,猛地想起了什么,一下坐了起来。
她朝着虚空中喊了一声,“匪匪。”
这一次,没有人第一时间出现。
云洛伊心里一个咯噔,她又喊了几声,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她心里陡然满是内疚,同时更是担心,担心花匪匪跑去了哪里,会不会出事。
就在云洛伊起身准备去找她时,她敏锐地听到了房中某处传来的一点细微的动静。
云洛伊的动作顿住了,她悬着的心暗暗放了下来,她又坐回了床上。
云洛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匪匪,我错了,我不应该那样对你说话,你就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