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伊心里一怔,像是被什么轻轻地撞了一下,心里闪过一阵异样。
片刻她才回神,有些掩饰性地胡乱点头,“嗯嗯,我知道了,大人快去吧!”
他却没有马上松手,声音又沉了几分,“我没有开玩笑。”
云洛伊觉得他的手像是铁钳似的,有力,滚烫,一下就烙到她心里去了。
云洛伊平白就变结巴了,“我,我知道,我,我惜命着呢,不,不会出事的!
那个,时间紧迫,大人你快,快去吧。”
霍临尘这才松开了手,没有再多迟疑,转身而去。
云洛伊手上一下空了,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直到后面嘈杂的喧闹传入耳中,云洛伊才陡然回神,她伸手捏了一下有些发热的耳尖,转身便扯着嗓子开始大吼着指挥了起来。
百姓们本来六神无主,现在有人开始指挥,他们也顾不得这指挥的人究竟是谁,总之,只要能找到主心骨就好了。
每一家的百姓都被叫醒了,有孩子受了惊吓,哇哇大哭,现场一片嘈杂。
但好在,大家虽然慌乱,却也知道当务之急唯有灭火才是最要紧的。
老人、小孩,和不能参与救火的妇女都被疏离到了安全之处,其余那些凡是有力气的,都拿着各种工具努力灭火。
但是,大家只能一桶桶地从最近的水井抽水,水源来得太慢,那火却烧得越来越旺,根本难以控制。
就在这时,一行人突然出现了。
他们皆穿着一身的黑衣,若非大火将整片夜空都照亮了,怕是谁都不会发现他们。
他们直接就飞上了屋顶,开始拆房。
很快,更多的人也赶了来,看那装束,是巡检司的人。
几乎同时,衙门的衙差也都赶来了。
他们一部分人加入了灭火之中,一部分人却也是跟着一道前去拆房。
有了他们的加入,防火带很快被拆了出来,加上大家一直在泼水,原本来势汹汹的大火,也终于慢慢现出颓势,大家也终于能稍稍松了一口气。
云洛伊累得几乎瘫倒,喉咙更是一阵阵沙哑,有些疼。
方才一不小心吸入了太多灰尘,鼻子也有些发痒。
她正要去给自己找些水喝,身后,便有一个水囊递了过来。
云洛伊疑惑转头,便看到了霍临尘。
他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脸上有一层淡淡的薄汗,身上的衣裳也满是褶皱和乌黑,显然是方才救火时弄的。
欣喜不受控制地跃上心头,唇角也下意识地扬了起来。
扬到了一半,她才意识到自己的表现太外放了,她伸手,一下就接过了水囊,掩饰性地笑了两声,“刚好,我正渴着呢!”
说着,拧开水囊便灌了一大口,喉咙瞬间得到了纾解。
“有没有受伤?”他望着她开口,声音也带着几分哑,有些粗粝,像是被砂石打磨过一般。
云洛伊觉得耳朵微微一颤,不觉伸手捏了一把。
“没有。我可是很厉害的。”
霍临尘听她自夸,微微笑了一下。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云洛伊觉得他那笑与往日似有些不同,有点稀薄,像是浮在水面上的,一触即碎。
他的心情不好。
那样子,让人看了不自觉便心里跟着扯疼。
云洛伊心头那点子欣喜瞬间压下。
不知怎的,云洛伊觉得,他不像是因为这场大火才会露出这般神情。
会让他露出这般神情的事,定然深痛到刻骨。
云洛伊想要开口问些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发现,根本不知道怎么开口。
很快,她也没有时间纠结这件事,因为就算大火被扑灭了,但真正大头的工作却是在灾后。
安抚百姓、清点损失、追查原因、赔偿追责等等,繁琐又复杂,今夜有得他们忙的。
事情果真如云洛伊所料想的那般,之后,他们衙门上下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一直到天色渐亮,也还没忙完。
火源是一户叫张大柱的人家。幸运的是,这场大火来势虽然凶猛,但救火及时,真正受波及的只有三户人家。
只有几人在救火中受了些轻伤,其余人,除了张大柱不幸被烧死以外,并没有其他人员伤亡。
张大柱的妻子朱氏也幸运地逃了出来。
张大柱的尸体被找到的时候,只剩下了一具漆黑的枯骨。
朱氏跪在地上,凄惨大哭,哀恸不已。
她长得有几分姿色,这般梨花带雨地一番哭泣,更是引得不少人心生怜惜。
在旁边围观的一个男人忍不住出声劝道:“杏花妹子,你别太伤心了,大柱哥去了,那是他的命,你可要保重好身体。”
朱杏花依旧哭泣不止,但好歹没有一开始那么激动。
人虽可怜,但火灾起因该问的还是要问清楚。
容安出声询问,朱杏花闻言,又是一阵掩面,磕磕绊绊地说:“是,是我家的大黄,我们房间没有锁严实,它跑了进来,不小心撞倒了房里留着的烛火,一下就烧了起来……
我吓坏了,大声地喊相公,但相公昨夜喝了酒,睡得酣熟,鼾声震天,根本没醒。
我拖又拖不动他,只,只能冲了出来,到左邻右舍去喊人来帮忙。
可,可是……我们再回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已经烧起来了,我,我冲不进去了……我家相公他就这么没了……”
她说到最后,又是一阵懊悔捶胸,嚎啕不止。
“早知道相公会这么去了,我,我便应该随他一道去了!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
那因朱家受了牵连,房子被烧毁的人家,原本满心的怨愤,但见到了朱杏花一个弱女子这般凄惨的模样,心里也都生了不忍。
一开始出声安慰她的人又连番开口劝慰,其余人也都纷纷开口,朱杏花的眼泪却是越劝越多,怎么都止不住。
她一边流泪,还一边坚强地道:“你们放心,你们被烧坏的房子,我,我就是砸锅卖铁,拼了这条贱命,也一定会赔给你们!”
她这番表态,更是引来不少人赞许。
就在她哭得声情并茂的时候,云洛伊冷不防地问了一句,“你既是在睡梦中急急忙忙跑出来的,怎的这一身装扮这般齐整?”
朱杏花的哭声一顿,面上神情也微微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