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洛伊一口一口地吃着,即便心头梗塞,即便喉头发苦,她也没有停下来,直到把一整碗都喝了下去。
钟可心看到她这副样子,心里不觉一阵阵心疼。
云洛伊吃饱后就下了床,命宫女们给她梳洗更衣,她换上了素白缟衣,配上那惨白的面色,整个人都脆弱得宛若瓷娃娃。
最后还是云洛伊让她们用些许胭脂遮了遮,掩住了面上的病色。
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难看,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娘亲,还有很多对她好的人,他们都不希望她就此一蹶不振。
两人一狐出了宫,一直在宫门外守着的人见此不觉一喜,急忙迎了上来。
“洛……草民拜见无双公主。”
陆寻硬生生把到嘴的亲昵称呼咽了回去,朝着云洛伊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钟可心见他方才疾奔过来的样子,心里就有点酸溜溜的。
之前见着自己,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避之唯恐不及。
现在,在云洛伊面前,他连自己也不避了,更或许,有云洛伊在的时候,他压根就看不到任何其他人。
钟可心心里酸溜溜,但也知道,此时并非吃醋的时候,便对他说了她们的计划。
陆寻忙道:“我也与你们同行。”
云洛伊此时无暇顾忌陆寻对自己的称呼问题,只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
陆寻见她面容沉静,并不开怀的样子,心里终究还是有些心疼。
但想到云氏的死,他心中却也为之伤怀。
一行人到了云夫人的御赐府邸,此时,这里已经被侍卫看护把守了起来,原本的热闹不复存在。
百姓们原本都在议论这位云夫人一朝得势,飞上了枝头,但不曾想,转眼间,却又没了命,这可真真是太过福薄。
云洛伊亮了身份,看守之人自然不敢阻拦,乖乖地就把她们一行放了进去。
再走进这间府邸,云洛伊只觉得心口一阵阵绞痛,勉力定了定神,才终于让自己脚步如常。
待到了那湖心亭,云洛伊声音发哽,“娘亲便是在那湖心亭中被杀,当时,只有……只有他与娘亲在一处。”
他们都知道她说的那个人是谁。
几人迈步走进湖心亭,这里四处通透,视野极好。
要在这里杀人,委实是一个十分大胆的举动。
但同时,旁的人要想悄无声息地在这里杀人之后再离开而悄无声息,不为人所觉,更是难上加难。
大家是来查线索的,云洛伊虽然心头发苦,却也只能把案情一一复述于他们,包括他们验尸的结果,以及霍临尘最后离开的时间。
这是案子最大的症结所在。
“有没有可能真的是死亡时间出现了偏差?你们都验错了?”钟可心只能想到这个可能。
云洛伊很客观地说:“死亡时间多多少少都会出现偏差,但是,所有的偏差都会有一个合理的范围。
这一次,无论我如何推断,都推断不到合理的范围。
这里没有能影响尸体变化的外在因素,我不知道究竟怎样才能做出合理的解释。”
钟可心一时沉默了,这事儿,她还真是不大擅长。
陆寻沉声,“你不要被这既定的思维框住了,我们反过来,就以霍大人是清白的,他没有杀人为大前提。
在这个大前提之下,凶手是如何悄无声息地杀人而不被人察觉的?”
陆寻的话似乎给了她们启发,她们两人不觉便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想了起来。
钟可心率先道:“首先,那个传话的丫鬟有重大嫌疑,因为她一口咬定是霍大人求见的云夫人,可霍大人却说是意外遇见,这就是一个值得商榷的点,我们可以再找那个丫鬟盘问一番,说不定能问出其他线索来。”
云洛伊颔首,她顺着思路道:“其次,就是守在亭外的丫鬟。她真的什么都没有看到吗?
她会不会看到了有其他可疑之人接近却瞒而不报?或者,她自己会不会就监守自盗,自己就是杀人之人?”
因为当时太过震惊,太过难以置信,云洛伊的脑子都是一团浆糊,连这些最基本的思路都理不清。
而今反过来想想,的确有不少值得商榷和怀疑的地方。
但旋即,云洛伊又想到了一点。
“当时我舅舅说,大人消失于北面拐角时,他恰好从南面走出来,而丫鬟恰是在那头守着。”
云洛伊转头,看向了湖心亭的两侧,大约确定了他们所说的地方。
“舅舅从那里出现,要饶过那座假山才能看得到湖心亭里的情形,丫鬟见了他必然也要行礼,注意不到湖心亭的情形。
也就是说,在舅舅饶过那座假山之前,湖心亭里基本上都是盲区。
如果那丫鬟不是凶手,那么,凶手的杀人时间,就只有舅舅饶过假山的那短暂片刻。
对方若会武功,要在那短暂片刻间杀人并不是不可能。”
钟可心不觉问,“那凶手是怎么离开的?”
云洛伊望向了凌凌的水面,“只要凶手会水,又有何难?”
是了,这里是湖心亭,周围都是水,凶手就是想要逃,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照着这个思路,凶手一开始说不定就潜在水里等机会呢。
钟可心顿时十分兴奋,“对对,一定是这样的。洛伊,我们找到思路了。”
云洛伊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放松之色,但是那抹神色不过转瞬即逝。
“这一切不过都是我们的推断,根本没有证据。”
当时她没有抓住机会,第一时间勘察水里的情况,已然错过了最佳的时机。
现在纵然有了这样的怀疑,也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的怀疑罢了。
官府断案,靠的不是猜测和怀疑,而是实打实的证据。
而迄今为止,霍临尘的嫌疑最大,并且证据确凿。
云洛伊的心里不觉又生出了一股烦躁又无力的感觉。
陆寻探头到亭子四面仔细查看,然而却一无所获,整片湖面平平静静,不见一丝波澜。
所有的证据,似都被掩藏在了这一片平静之中。
正在他们都陷入了僵凝之中时,方才不知跑去了哪里的卷卷从亭外跑了进来,它跳到了石桌上,摇着尾巴,一副乖巧至极的模样,嘴角上噌到了些许污泥,想来它是又发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花花草草,直接生啃了一通。
云洛伊伸手,给它把嘴角的污泥拂去。
卷卷的鼻子却又突然动了动,旋即,在所有人都不解和惊诧中,竟是直接顺着凉亭栏杆,跃到了凉亭顶上,发出了吱吱吱的声音。
云洛伊心头不觉一动,莫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