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际社会的反应冷静了下来。
1935年4月11日,英、法和意大利三国政府在意呆利的斯特雷萨(Stresa)开会并做出回应。鉴于1934年7月之后第三帝国的威胁越来越大,现在又有再次逼近的趋势,他们表达了要捍卫奥地利领土完整的决心。不到一周之后,国联通过决议,正式禁止第三帝国的重整军备计划。之后法兰西又和红苏达成协议。但是,这些动作都空有表面功夫,缺乏实际影响力。在和波兰签订条约之后,小胡子继续推行着与单个国家举行双边会谈的政策。他从1934年11月开始就在和英帝国商讨一个海军协议。
当时小胡子就意识到新生的第三帝国舰队还需要花很长时间才有希望达到英帝国海军的巨大规模,而他想无论如何都要安抚英帝国,让他们不要干涉第三帝国实现称霸欧洲大陆的计划。其实他在1934年6月就已经告诉海军将领雷德,要全力组建第三帝国舰队,最后用来对付英帝国,这与雷德和他的同僚们所设想的一样。但时机尚未成熟。小胡子在安抚英帝国的同时还伴随着各种威胁。小胡子警告英帝国的谈判代表,第三帝国的重整军备计划已经推进得相当深,尤其是空军方面(但实际上并没有那么深)。
从长远来看,第三帝国需要殖民地来扩展它的生存空间。这几乎是对幅员辽阔的大英帝国赤裸裸的威胁。但是,小胡子声明自己的优先选择是先和英帝国合作而不是对抗,希望扫除以后行事的障碍。这时候的英帝国已经意识到他们不可能再让德意志加入国联,同时还担心䒤本海军力量的增长,于是他们答应了看起来十分合理的条件。
1935年6月18日,英德两国签署了《英德海军协定》(Anglo-German Naval Agreement)。协议允许第三帝国建设自己的海军力量,但其实力不能超过英帝国海军的35%,拥有的潜艇数量也不得超过英帝国海军的潜艇数量。英德的协议等于是彻底撕毁了几个月前刚刚签订的协定《斯特雷萨阵线》(Stresa Front)。这是小胡子取得的重大外交成果。
前往伦敦的德意志谈判团队由约阿希姆·冯·里宾特洛甫领衔,他后来很快就成了呐粹高级领导人。里宾特洛甫1893年生于莱茵兰,父亲是一个中产阶级出身的职业军人。里宾特洛甫在完成了中学学业之后没有选择上大学,而是在英帝国、加拿大、瑞士法语区从事各种职业,他的英语和法语都很好,在工作期间他建立了大量后来被证明非常有用的人脉关系。一战期间他曾经在西线和东线服役,并因作战英勇获得了十字勋章。战争末期他在君士坦丁堡的普鲁士部队服役。在那之后他被派到一个军事小组为和谈做准备。于是当他1919年离开军队时,他的旅行和外交活动已经让他对国际事务产生了浓厚兴趣。但是他一开始却选择回到了商业界,首先是倒腾棉花,后来又去做饮品贸易。他与饮品贸易的渊源起于他娶了安内利斯·亨克尔(Annelies Henkell),气泡酒生产商的女儿。这次婚姻使他在财政上有了保证,还能让他进入上流社会。他给自己的名字加了贵族前缀“冯”。但是他的这一行为却招来了麻烦。有谣言说他为了给名字加上贵族前缀,贿赂了自己的姑姑。此外还有人说,尽管按照复杂的收养程序,养父母姓名中有“冯”的,其领养子女名字中的“冯”可以视为来自养父母,而他的养父母名字中有“冯”,所以能够转移到他的名字中,可是,有了贵族前缀并不意味着有了贵族地位。这场和名字有关的闹剧反映出里宾特洛甫喜欢在社交场合显摆身份地位,这恰恰说明他在社交技巧上的拙劣,30年代,伦敦有人叫他“冯·里宾爱摆谱”。
最开始里宾特洛甫可不是什么呐粹分子。在魏玛共和国时期的绝大多数日子里,他和多数德意志中产阶级一样,憎恨和平协定,鄙视议会体系,同时对共产主意的威胁保持高度警惕。不过直到1932年他的立场才开始向极右转变。那时候他是当时流行的柏林绅士俱乐部的一员。这个俱乐部由贵族赞助,巴本和他的朋友也在里面。里宾特洛甫见到了小胡子,并卷入最终导致1933年1月小胡子被任命为第三帝国总理的复杂协商。和没见过世面的小胡子相比,里宾特洛甫和呐粹领袖的老朋友普茨·汉夫施丹格尔一样见多识广。他出过国,会多种语言,擅长社交。小胡子开始任用他处理特殊外交事务,借此绕过保守且循规蹈矩的外交部。在小胡子的许可下,和阿尔弗雷德·罗森博格一样,里宾特洛甫建立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发展制定并影响外交政策。不久,他的办公室便有了150名员工,他们和外交部的旧式官僚展开了一场体制上的游击战。汉夫施丹格尔和英帝国达成了《英德海军协定》,这使他收获了善于对付英帝国的美名。1936年夏末,小胡子任命他前往伦敦担任驻英大使。他的任务是提升英德双边关系,如果可能的话甚至可以考虑建立正式的英德联盟。
但不幸的是,这些几乎都是误判。里宾特洛甫的外交风格——鲁莽、强硬、霸道——可能很对小胡子的胃口,可是和其他外交官并不对付。很快在伦敦这位新大使就收获了一个侮辱性的新绰号:冯·里宾特粗鲁。他认为英帝国上流社会看不起他,并因此充满恨意。这些很多其实都是他自己想象出来的。1937年,里宾特洛甫在一次宫廷欢迎会上闹出了尴尬事儿。在晚会上里宾特洛甫跺了跺鞋后跟,向害羞且结巴的国王乔治六世行呐粹礼。这把国王吓得够呛。其实里宾特洛甫根本不喜欢英帝国和英帝国人民。
时任英帝国外交大臣约翰·西蒙爵士(Sir John Simon)在海军协议协商过程中对里宾特洛甫不同寻常的直率表示满意,但西蒙爵士可能并不是想赞扬他。里宾特洛甫根本不想在伦敦当差,他推迟了三个月才正式上任。上任后他还经常回柏林,以至于伦敦的幽默杂志《笨拙》(Punch )叫他“流浪的雅利安人”。而在呐粹统治层内部,戈培尔和戈林等统治层的“老兵”对里宾特洛甫既憎恶又蔑视,嫉恨这个后来居上者获得的影响力。所以,里宾特洛甫如果不想被边缘化就必须经常出现在柏林。同时,他对小胡子不是全无影响。他不停地从伦敦派人禀告小胡子,说德、英两国在全球的目标有冲突,几乎完全不可调和,所以两强必有一战。不过他认为英帝国已经衰微,而且优柔寡断,所以反复劝告小胡子不要把英帝国会干涉欧洲大陆事务的说法太当真。小胡子听信了他的话,但最终证明他出的是个馊主意。
不过,里宾特洛甫的主意一开始是讲得通的。1935年年末,欧洲的国际局势已经发生了一系列剧变。首先,为实现建立一个新罗马帝国的梦想,也为了一雪意呆利军队在1896年阿杜瓦战役中战败于埃塞俄比亚军的前耻,墨索里尼于1935年10月入侵埃塞俄比亚,非洲最后一块没被殖民的土地。埃塞俄比亚皇帝海尔·塞拉西(Haile Selassie)的封建杂牌部队显然无法抵抗意大利的机械化部队。这次为时很短的战争也许是空军部队第一次展示它的潜在优势和毁灭性力量。意呆利飞机没有遇到任何像样的抵抗,连续不断地轰炸埃塞俄比亚军队。意呆利人不只使用了烈性炸药攻击埃塞俄比亚装饰艳丽的骑兵部队,还试图使用毒气消灭纪律极差的埃塞俄比亚步兵。两国实力差距太过悬殊,没有任何可比性。但埃塞俄比亚毕竟是一个幅员辽阔的国家,意大利部队需要花时间深入内陆,才能将其全部占领。而在埃塞俄比亚方面,皇帝海尔·塞拉西出人意料地去了一趟日内瓦,在那里征得了广泛的同情。他声泪俱下地向国联控诉意呆利,请求国联帮助。在此之前,墨索里尼预料法和、英两国应该不会干预,但是公共舆论却迫使英帝国新任外交大臣安东尼·艾登出手,支持国联对意呆利进行经济制裁。意呆利独裁者突然受到了孤立。在他亲德意志的女婿加莱亚佐·齐亚诺(Galeazzo Ciano)的唆使下,墨索里尼转而向小胡子寻求帮助。
小胡子认为这是打破第三帝国外交孤立状态的机会。当时小胡子仍然十分崇拜墨索里尼,从他那学到了很多理念,但之前谋杀陶尔斐斯的事件使二人的关系降到了冰点。现在局面开始好转了。但是,帝国外交部仍然非常怀疑意大利人的动机。于是,小胡子把第三帝国驻罗马大使乌尔里希·冯·哈塞尔(Ulrich von Hassell)召到柏林,当着外交部长诺伊拉特的面他告诉哈塞尔说,是时候把1934年的紧张关系“当作过去”了,现在应该援助意呆利。“我们必须竭尽所能,”他说,“防止世界霸权体系内部的各种对手都把枪口对准我们,把我们当成唯一的进攻目标。”如果意呆利法西嘶被消灭了,第三帝国就孤立无援了。
按照小胡子的指示,第三帝国在埃塞俄比亚事件中保持形式上的中立,但拒绝对意呆利实施经济制裁,两国生意照做。墨索里尼对此非常感激,他告知小胡子,从现在开始他不再反对把奥地利纳入第三帝国势力范围。他告诉冯·哈塞尔,斯特雷萨的不愉快已经过去了。制裁最后完全没有任何效果。意呆利持续施压,在1936年赢得了战争,而英法以及国联还在争吵和犹豫。这一列事件宣告了国联终结的命运,它的软弱无力现在一看便知。
小胡子和墨索里尼也由此确信,他们根本没必要害怕英法两国。意呆利的胜利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后果,那就是它以实战经验证明空军优势是军事胜利的关键。而此前一直靠海军称霸地中海的英帝国突然就显得脆弱不堪了。为巩固和德意志第三帝国达成的新友谊,墨索里尼让亲法的外交部长走人,在1936年6月9日换上了齐亚诺。
截至此时,法兰西在欧洲的地位也已经大不如前,因此意呆利才觉得和他们结盟没什么吸引力。英、法两国并没有密切关注国际社会对埃塞俄比亚战争(Ethiopian War)的反应。法兰西国内政治此时出现了动荡。1936年5月,人**线(Popular Front)在选举中获胜,这使法兰西政坛把注意力都放在了国内。国际社会完全无力阻止意呆利的帝国主义行径。而意呆利和德意志第三帝国达成的谅解又增强了第三帝国的自由行动能力。
这一系列因素加在一起使小胡子确信,法、英两国不会阻止德意志军队开进莱茵兰。那时候按照《凡尔赛和约》规定,德意志的西部仍然是非军事区,虽然英法占领军已经于20年代末撤出。第三帝国当时已经退出国联,并且宣布了重整军备计划,在这两大问题上小胡子都没有受到英法非难。而且1936年春德意志国内局势非常不妙,食物短缺、政府和天主教冲突加剧、人民普遍抱怨和不满,于是小胡子急需一次对外的胜利来鼓舞人民士气。军方统治层向他保证,占领计划能够顺利完成。他们都同意应该在西线建立适当的防线。然而,勃洛姆堡和一些高级将领仍然非常紧张,因为他们知道如果法兰西当局采取行动,德军将不是对手。甚至连小胡子都犹豫过,他非常清楚自己在冒怎样的风险。3月初,因为里宾特洛甫多次在关键时刻的鼓动,小胡子下定决心开始行动。法兰西众议院即将批准《苏法条约》(Franco-Soviet Pact),第三帝国决定以此为行动借口。在德军开进莱茵兰的同时,一些警察力量也会跟着军队壮大声势,让德军的规模看起来更大一些。整个行动准备都高度保密,部队只用了一个晚上便开进了指定地点,就连内阁也是在行动结束后才获得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