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春拳,乃是华夏的传统武术,是一种十分科学、实战性强的拳术。
拳论有云:化桥觅对手,有师更需求;无师无对手,镜与桩中求。
而木人桩,也算是练习咏春拳之中的常用辅助之物。
上官德亮此刻终于明白,为何段咫敢去评判上官婉儿的技巧了,原来是对方手里掌握着正宗的咏春拳。
从段咫那一套浑然天成的动作来看,此子很有可能已经将此拳术练习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
不可思议!
这么年轻就能掌握咏春拳的精髓,天赋着实逆天。
一时间,上官德亮对于段咫的背景越发的好奇起来。
究竟是那方武学世家,竟能教出此等人才?
听到爷爷的惊呼,上官婉儿却是摆着一副臭脸。
咏春拳而已,又不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拳法,不值一提。
更何况,咏春拳注重拳形和拳意,不练习数十年根本达不到门槛,除非段咫和她一样,出自于武学世家,从小练习,否则定然只是表面功夫,花架子罢了。
不屑一顾之余,段咫开始渐入佳境。
他双手化拳,疯狂的对着木桩人输出着。
每一拳,都似乎带起了拳影。
“砰啪轰……”
撞击声接连不断的响起,节奏感十足。
段咫速度越来越快,举止间一道道虚影浮现,看得上官婉儿有些眼花缭乱。
这还是人能够打出来的拳速吗?
快若惊鸿,威势震天,宛如猛虎下山一般,令人不禁感觉到一丝心悸。
一分钟过去,一阵拳势突然自段咫身上散发而出,与之拳头相互呼应,挥拳之间,风姿舞动,力拔山河。
收拳之时,静若寒蝉,如龙潜行,神秘至极。
每一组动作,都显得颇为流畅,力道均匀,收放自如,无论她怎么看,都无法挑出任何的毛病。
上官婉儿忽然间就看失神了。
段咫的拳,快而防守紧密,马步灵活而上落快,攻守兼备及守攻同期,注重刚柔并济,气力消耗量少。
如此拳法,她还真不一定赶得上!
上官德亮的眼中,骇然之意同样明显。
他习武这么多年,从未见到过有人能够将咏春拳完美融入到木人桩之中。
要知道,咏春拳对习得者要求甚高,手、腰、马、心、意、劲齐头并进,并强调以“心”指挥“意”,以意引导手、腰、马运动,从而形成整体合一。
段咫这里,不仅将所有的东西都囊括进去,而且还能推陈出新,演变出一种全新的咏春拳。
对方挥拳之间,身上的气劲如同活过来一般,原因尽然出在这里!
正当两人目瞪口呆的时候,段咫忽然间就将拳速慢慢降低了下来,好似进入了暮年生活一样,给人一种非常迟缓的感觉。
但是,一股庞大的力量却开始从段咫体内倾泻而出,使得他全身上下都被包裹着,单薄的躯体在刹那间也变得强壮起来。
“喝!”
段咫再度出拳,从慢中领悟快,令拳速超越了他之前的极限,虚影层层叠加,如梦如幻。
晨曦的照射下,他的身影好似披上了一层金色的风衣,如似神佛。
两分钟后,段咫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
然,整个木人桩区域却是鸦雀无声。
上官婉儿眼中那股轻蔑之色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骇之色。
太……太强了!
这已经不是拳法了,而是一种艺术!
能将拳法演变成艺术,这需要多强的武学造诣?
上官婉儿服了!
之前,她认为段咫只不过是随口说说,眼高手低,但现在,从段咫击打木人桩的技巧来看,她才宛然明悟,段咫是真的有功夫。
对方不仅能将咏春拳打得活灵活现,而且还能加以自己的创新,令得咏春拳更贴合自身,简直堪称一绝。
这种创新的做法,再给她十年,她都不一定能做到。
上官德亮则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如此年纪,便能对咏春拳掌握得熟练透彻,还能加以改造,延伸出其它的技巧,哪怕是武学世家出身的上官家,也没几个人能够在这个年纪达到这种地步。
可以这么说,段咫若是能一直保持初心不变,日后的成就绝对不可限量,很大概率能成为一代宗师。
“还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段小友这番能耐,我家孙女怕是得再练十年才追的上!”
上官德亮一边惊叹,一边将目光转到上官婉儿这里,出声问道:“婉儿,如今意识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了吗?”
上官婉儿微微蠕动的嘴唇紧紧地闭了起来,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默不作声她,实际上却也算是回应了上官德亮的话。
“老先生谬赞了,木桩人只要掌握技巧,很容易做到这一步,上官小姐只是略有不足罢了,稍微修正一下,绝对不会落后于我。”段咫拱手,说的非常谦卑。
上官德亮内心啧啧称奇。
明明有着一番硬功夫,可明面上却谦逊有佳,行事也颇为的低调,这才是真正的天骄啊!
不过,金陵市之中似乎并没有正宗的咏春拳传承,莫非,段咫不是金陵市本土人士?
“段小友,老朽在金陵市也算是见多识广,但从未听过年轻一辈中有段小友之名,难道是段小友师父故意隐瞒?”
段咫本想否认,但沉吟片刻,又点了点头。
既然上官德亮帮着自己说了理由,那自己干脆就顺着他的话好了。
“不知段小友师承何处?”上官德亮追问道。
“家师有令,不能透露其信息,恕我不能告知老先生。”
“这样啊,那实在太遗憾了……”上官德亮有些失望。
“忍让非己弱,敬人得人尊,段小友的师父想必是一位世外高人,看透了世间本质,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说着说着,他似乎回忆起了往事,言语中尽显自嘲。
“老朽若是当年能早点知道这一切,也不至于变成现在这一副模样,罢了,罪有应得,若不是当初自己气焰嚣张,追求功利,也不会……”
上官德亮说到一半,身躯突然猛地一颤,面色变得煞白起来,眼珠之中尽是血丝。
“爷爷,你……你这是怎么了?”
上官婉儿瞳孔一缩,猛地上前,搀扶着上官德亮的身体,急得不行。
“没……没事……咳咳咳……”
上官德亮话音刚落,却一阵剧烈咳嗽,嘴角处还流出来一丝鲜血。
目睹此幕的上官婉儿脑袋一蒙,整个人都呆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自己爷爷的身体应该很好啊!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段咫眯着眼睛,有些惊讶:“老先生,你体内怎么存有着如此猛烈的毒素?”
话语一落,上官德亮眼皮一跳,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段咫。
“段小友是如何得知的?”
“我会一点医术。”段咫一语揭过,又道:“老先生所中的毒素应该来源苗族蛊毒,隶属于金蚕蛊。”
“金蚕蛊是什么?”上官婉儿急问。
“这是苗族饲养的一种蛊虫,他们将多种毒虫一起放在一个瓮缸中密封起来,让其自相残杀,吃来吃去,一年过去,其内最后剩下一只毒虫,形状像蚕,皮肤金黄,故取名金蚕蛊。”段咫解释道。
“中此蛊毒者,轻则胸腹搅痛,肿腹如瓮,重则七孔流血而死,哦对了,这还只是普通的金蚕蛊。”
“毒性猛烈点的金蚕蛊都是秘密取出,放在香炉中,早晚用清茶、馨香供奉,只要闻一下,就能中毒,它无形无色,极难提防,中毒者如有千万条虫在周身咬齿,痛楚难当,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哪怕是武功再高的高手,也能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村妇下毒而武功尽失,死于非命。”
听到这话,上官婉儿脸都白了。
而上官德亮听闻段咫的分析,则是竖起大拇指:“段小友当真是深藏不露,竟懂得这么多民间秘事。”
“爷爷,母亲不是说你的内疾已经好了吗?怎么现在又转化为苗族蛊毒了?”上官婉儿却是急得不行。
难不成,是母亲对她有所隐瞒?
“婉儿,你母亲经过我的授意,并没有将事情的真相告知你。”上官德亮捂着胸口,苦笑道:“如今事情已经暴露,那我也不用掩饰了,是这样的……”
原来,上官德亮早年从军的时候曾路遇苗寨,结识了一位苗族姑娘。
当时一见如故,他许诺要与对方结为连理。
而苗族姑娘从未出过苗寨,生性单纯,不认为上官德亮会骗自己,便义无反顾的答应了上官德亮,并将自己身体交给了上官德亮。
不过,当时苗族内有个规定,女子若要成婚,必须要在男方体内降下蛊毒,以免男方背叛。
上官德亮为了表示忠贞,一脸果决的答应了对方的要求,让苗族姑娘降下了金蚕蛊,若是日后他背弃诺言,便会遭受金蚕蛊的折磨,待得金蚕蛊攻入人心后,那也是他性命结束之时。
本来很快就能成婚的两人,却因为当时战乱的缘故,迫不得已分割开来,异地相望,此后再也未曾见过一次面。
待得战乱过去,上官德亮马不停蹄的赶回到苗寨,发现整个苗寨已经化为灰烬,房屋倒塌,整个苗族都不见了踪影,不论他如何寻找那位苗族姑娘都一无所得。
后来,功成名就的他被强制带回家族,在家族的安排下,娶了别的名门望族千金,实现家族利益联婚。
而那位苗族姑娘,也成为了上官德亮内心永远的遗憾。
由于没能和苗族姑娘成婚,相当于背叛诺言,导致他体内的金蚕蛊如期爆发,反反复复十数年,直到现在都无法彻底祛除,只能靠药物来压制。
知道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的上官婉儿沉默了好一会儿,眼角带着泪花,表情有些愤懑。
“爷爷,为什么你要隐瞒这件事?是不是今天没出现这种情况,你就要一直让我蒙在鼓里?”
话语刚落,上官婉儿打湿的眼眶之中,泪水直冒了出来。
上官德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老先生不让你知道这一件事情,其实也是为了你好,以你的性格,若是知道了这一件事情,恐怕会做出什么蠢事。”段咫插嘴道。
“别哭了,你再哭下去,老先生内心只能越来越内疚,到时候病情加重,后果不堪设想。”
听到这,上官婉儿立马止住了眼泪,想都没想,与上官德亮拥抱在一起。
“爷爷,我舍不得你……”
见到此幕,上官德亮内心一阵触动,欣慰无比。
“谁说我家婉儿不会体贴人的,现在不是很关心爷爷的安危嘛,放心吧,爷爷不会有事……咳咳……”
“爷爷,我不想你死……”上官婉儿听见自己爷爷的声音越来越弱,鼻子一酸。
爷爷可以说是她在家族之中最为亲近的人,没有之一,每次受了委屈,只有爷爷会理解她,这一点,连她的父母也做不到。
“婉儿,身为习武之人,扭扭咧咧可是禁忌,爷爷能够陪伴你一路走来,已经非常知足了。”上官德亮伸出手,摸了摸上官婉儿的脑袋,眼中尽是慈爱之色。
不过,慈爱之下,还有着些许复杂。
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来看,估计也撑不了多长的时间了。
只希望上天还能多给他一段时间,让他多陪一陪上官婉儿,不留遗憾。
就在气氛有些悲伤时,段咫的声音忽然传来。
“那个……其实金蚕蛊也不是无药可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