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芳芳的话,令潘无双面色微变。
跟着段咫到这里来,她原本一点紧张感都没有,但现在被苗芳芳这么一渲染,她心弦顿时一提,不免有些毛骨悚然。
同样的,强烈的猎奇心理也开始在她心中疯狂作祟,使得她的目光,不知不觉间移向了潘无双宿舍楼A栋。
A栋宿舍楼,一共六楼,加上顶楼天台也才七层,砖墙抹了一层水泥,没有贴瓷砖。
一片红枫林,如血海一般包围在宿舍楼周边,谈不上阴森,但总给人一种逼仄透不过气的感觉。
相比起来,B栋宿舍楼就好很多。
外墙贴了瓷砖,装的又是电动门,连门口挂着的写有“爱护”、“清洁”字样的标语,横幅都还是崭新,显然是新修建不久。
“好,我们会注意的。”段咫微微一笑,再度和苗芳芳聊了几句,便和其分别了。
他带着潘无双穿过红枫林,来到A栋宿舍楼门前。
此时,宿舍门口两扇大铁门紧闭,门框已然上锈,可见这座宿舍楼的建成日期确实已经有些年头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栋宿舍楼入口处还挂着一块匾额,上面涂成红色,尽管红漆已经掉色剥落了不少,但依稀也能辨出一部分。
至于匾额上原来写了什么字,确实是看不清楚。
在民间,红色便是象征着喜庆吉祥,春联、红包、中式婚服……这些东西都是以红色为主,由此可见一斑。
而在玄学界,红色即代表宇宙正能,有降服魔怨的力量。
一座宿舍楼,为何会悬着这样一块红色匾额?
这事情多少是透着些许古怪的!
段咫试探地推了推A栋宿舍楼锈迹斑斑的铁门,顿时激起一片“哐啷”的杂声。
原来这铁门不但上了锁,而且还缠着一条粗大的大铁链子,生怕有人进去似的。
“哒哒哒……”
悄然间,一阵脚步声响起。
段咫定神看去,发现一位黑衣黑裤,身形瘦小的老妇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铁门后。
此时已经是晚上,宿舍大厅里又没开灯,光线比较昏暗,只看得见一张脸皮皱巴巴的老脸贴在铁门。
关键是,她就这样静静得注视着门外的段咫和潘无双,不发一言,气氛莫名诡异。
突然看到这样一张如同被揉皱的皮革般粗糙惊悚的脸,潘无双可谓是被吓得倒吸一口凉气,一手捂着胸口顺气,一手下意识拉住了段咫的衣袖,问道:“这人该不会是鬼吧?”
“喵~”
话音刚落,一声妖魅的猫叫打破了死寂。
二人这才发现,那老妇人手里抱着一只黑猫。
“小姑娘说话真难听,你见过有呼吸的鬼么?我是这里的宿管,你们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话语间,一抹灯光穿过枫林,透进宿舍楼,正好照在那名黑衣老妪身上。
她依旧是一脸平静,平静得仿佛不会有任何表情变化,令人不寒而栗。
段咫几乎都没看见她张过嘴,却清晰的听见了她的问话声,属实有点奇怪。
这时,潘无双已经凑上前来,按照之前混进校门的办法,故技重施道:“是这样的阿姨,我们是学生家长,来帮学生提行李的,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放屁!”
黑衣老妪口中突然迸出两个刺耳的词,潘无双当即被吓得下意识退了半步,随即便听对方冷漠道:“这栋楼的学生早就走光了,接学生应该去B栋,扯谎之前也不先问问清楚。”
说话期间,那只黑猫绿森森的竖瞳,直勾勾地瞪着潘无双,猫瞳仿佛直通幽冥地狱。
潘无双只是不经意瞥到一眼,便莫名感受到一股冷意直袭心门。
“再问一遍,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要是还不老实,我就叫警察过来了!”
“别别别。”段咫赶紧走上前来,连忙打圆场道:“阿姨,其实我们两个是记者,这不最近青山中学出了点状况嘛,就想着在这里挖点新闻。”
“又是你们这些无良记者,半个月不到,来了不下七八回了吧,为了挖新闻连人性都没有了?”不提记者还好,一提这两个字,这宿管阿姨立即便炸了。
开始面无表情,毒舌全开地炮轰段咫和潘无双,硬生生把二人怼得体无完肤。
这要是换了脸皮薄的,估计当场就要被骂走,可段咫岂非等闲之辈?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骨子里其实是个老油条了,干脆就将计就计,嬉皮笑脸,纠缠不清的道:“阿姨,咱这也是为了混口饭吃,都是上面领导给的任务,完不成要罚工资的,您就给通融通融呗,透露点小道消息,也好让我们回去交差不是!”
一边说着,段咫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潘无双伸出一只手,食指和拇指不停摩挲。
看到给钱的标准手势,潘无双立马会意,从口袋里点出几张红票子塞到段咫手中。
透过铁门缝隙,段咫转手便将钞票递到黑衣妇人手边:“那什么……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黑衣妇人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接过钞票,揣进了口袋。
她将怀里的黑猫放下,那猫一溜烟便跑没影儿了。
而后,她动作细慢的解开铁链子,打开了铁门,看也不看段咫一眼,冷漠地说了一声:“进来!”
然后,兀自转身向黑漆漆的走廊里走去。
宿舍管理员寝室就在走廊第一间,房间里没有开灯,对外开着一扇窗户。
光线泄进来,勉强也能看清楚房间里的摆设,一张单人床,一张桌子,一个贴壁立式储物柜,很简单。
黑衣老妪靠在窗边,背对着段咫站着,那只跑掉的黑猫,此时竟在窗台上打滚。
她粗糙的手掌甫一放在猫头上,那只猫立即安静了下来,一双猫瞳中仿佛有一股墨绿幽泽在淌溢。
房里没有多余的凳子,段咫和潘无双只好坐在单人床上。
关上门时,段咫发现门后正贴着一张画。
说是画,实际上只是一张白纸上划着一道粗犷写意的墨迹。
但是远远看去,那笔墨迹竟隐隐勾勒出一位道姑的背影,不过并无仙风道骨之感,反而让人看了心里感觉不太舒服。
至于到底是哪里不舒服,段咫一时半会也说不上来。
“对了阿姨,还没请教您的名字?”
段咫看向黑衣老妪,开口问道。
“我叫费梅,费玉清的费,梅兰芳的梅。”
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段咫却没有在意,反倒是以记者访谈的口吻,试探着提问道:“费阿姨,可以具体说说青山中学最近发生的事情吗?”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足足一分钟后,靠窗而立的黑衣妇人,这才突兀开口说道。
“那天是周末,学生们放假都回家去了,但208寝室的一个女生,却带了男朋友回来过夜……”
段咫和潘无双立即屏息敛神,目光齐齐看向了费梅,只听她语气平淡,仿佛是在述说一件十分久远的往事。
“当天晚上,整个二楼只有208有人,我睡在床上,可以清楚的听见楼上床架子摩擦碰撞的声音,我当时没太在意,以为是年轻人在亲热,可后来那声音愈发激烈,夹杂着争吵声,我才知道这两个人发生了争执,但心想年轻人吵吵闹闹也正常,当时又比较晚了,二楼又不归我管,我就偷了个懒儿,没上去看。”
“后来突然安静了下来,以为没事了,我就迷迷糊糊睡着了,之后几天,一直没见到那个女生出入宿舍,我以为是她有事请假回了家,直到三天前,警察一来,才知道这人已经死了。”
“而且已经死了好几天,尸体就被塞在柜子里,室友闻见尸臭,这才发现,报了警。”
听完费梅一番叙述,潘无双顿觉齿冷,随即抛出了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情杀?也许凶手就是他男朋友!”
然而,费梅却是摇摇头。
“起初警察也以为是情杀,大家也都是这么认为的,可这一调查,才知道那个男生就在女生死的第二天精神失常了,直到现在都还在医院里住着。”
“嗯……有没有可能是他失手杀了女朋友之后,畏罪装疯?”潘无双皱了皱眉,沉吟片刻,说出见解。
“我不清楚。”
费梅回过头来,轻轻摇了摇头。
“对了,学校厕所发现碎尸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个碎尸是谁?”
潘无双此问一出,费梅脸色瞬间变得阴晴不定。
她别过头,瞥了一眼墙上挂着的时种,时针已然指向晚上八点:“时候不早了。”
说完,便是将段咫和潘无双直接赶了出来,重新锁上了铁门。
“奉劝你们两个小朋友,最好不要在学校里逗留,不然会发生不好的事情,看到宿舍楼这块红色匾额了吗?这是用来辟邪的!”
费梅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冷淡如水。
但在此时,段咫却不经意瞥见费梅脸上浮出一抹诡异的微笑。
可是,当他再想仔细看时,费梅的脸上重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反而是她手里那只黑猫,一双竖瞳中透出一股莫名的冰冷与狰狞。
离开A栋宿舍楼时,已经八点出头。
天如泼墨般早已黑尽,而整片红枫林也是在暮色中呈现出一片诡异、深沉的暗红,倏尔一阵夜风拂过,枫林荡漾如血海飘摇。
林中小道两旁虽有路灯照明,但奇怪的是怎么也看不到尽头,段咫记得进来的时候,这条小道并没有这么长。
“这个叫费梅的老太太还真是古怪,说什么辟邪,难不成这里闹鬼?”
潘无双本是随口吐槽了一句,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美眸中浮出一抹戏谑之光:“对吼,段尺只,话说你不是带我来撞灵邪之物吗?闹了半天,这学校里也没什么灵异事件发生嘛!”
虽然这些案子比较棘手,但办案毕竟是警察的事情,她是来见灵邪之物的,现在没见到灵邪之物,她自然是对段咫这个神棍产生了怀疑。
与此同时,她俏脸上更是勾起一抹无趣的表情:“果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灵邪之物,都是骗人的。”
段咫双手插在兜里,慢悠悠地在红枫林小道间走着。
听到潘无双的话,他没有回应,俊目瞥向另一边,不想看她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可是下一刻,段咫愣住了。
因为他瞬目之间,潘无双竟消失不见了。
“嗯?”
段咫紧走两步,来到潘无双之前站着的地方。
满地的红枫落叶,绵绵实实覆盖在泥土之上,踩上去便会发出咯吱咯吱的细碎响声。
四顾之下,却是全然不见潘无双的踪影,更听不到一丁点动静。
霎时间,这整片红枫林中只剩下段咫一个人,空气顿时阴冷了几分。
起初,他还以为是这富家女故意藏起来搞恶作剧,可当段咫戴上识灵墨镜之后,便见一股股黑绿色的阴冥之气自地下升腾而起,很快便布满了整个红枫林。
它们循着生灵之气,迅速向段咫这个唯一的活人包围了过来。
事情……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