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四七章她死了，但我们还活着
不知道过了几个时辰，总之，天已经黑了。
今晚没有月亮，好象在为逝去的艳灵和巧心感伤，屋内已是一片漆黑，三个女子，一具尸体，就这样看着鲜血慢慢凝固，看着尸体逐渐冰凉，明夏从未想过要以这样的方式面对死亡，此刻有种万念俱灰的感受，那感受袭击着身体的每一处，将要窒息。
眼泪逐渐从喷涌到干涸，表情开始呆滞，脑子空空的，只是谁也不想通知太监和宫女抬出艳灵的尸体，她们看着她，就像看着自己。终有这样一天吧？谁也不知道是哪一天，谁也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如此勇敢？这到底，算是一种解脱吧。
明夏伸出手，触摸到蔓香的手腕，忽然颤动，明夏看着蔓香，她的脸上失去了血色，手就如同尸体一样冰凉和僵硬，明夏微微的动了动嘴唇，长时间的不说话竟然让她一时没能发出声音，声带像打了结一样，“蔓香，你没事吧？”
蔓香的声音异常的冰冷，她收起了曾经唯唯诺诺的优柔，语气清淡却坚定，“我们通知黎夫人吧，把她送出去葬了。”
“蔓香……”
“明夏，麻烦你，我的腿有些麻了，起不来，不然我就自己去了。”蔓香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腿上，面无表情。
明夏看看蔓香再看看心缘说，“好吧，我去找人来，心缘，你照顾一下蔓香。”
“我不需要人照顾！今后，我会自己照顾自己！”蔓香忽然激动的喊。
心缘像回过神一样被蔓香的声音惊醒，忽然拉住明夏的手说，“等等！”
“怎么？”明夏驻足。
“你要怎么和黎夫人说？说艳灵当着我们三个自杀了，我们一直守着她的尸体到现在？”
“不然呢？”
“不，不行，没人会相信，你一向在我们组里出尽风头，万一有人借这个机会来个诬陷，我们有多少张嘴都说不清！”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偷偷离开，等着艳灵的尸体被发现，也像巧心一样被破草席卷走？”明夏皱起眉头。
“如果必须要说出去，自杀需要一个理由，事实上艳灵自杀的理由是唾弃这个皇宫，黎夫人会把这个理由公之于众吗？这不是一个可以说出去的理由！”心缘此刻，脑筋异常清楚，艳灵已死，但活着的人依然要谨慎安全的活着。
“难道我们一走了之？”明夏有些气愤，这不是她的风格。
“你可以去通知黎夫人，但是理由必须是，艳灵误烧了刺绣，畏罪自杀，这既能为我们一组争取到继续参选的机会，又可以闭人口舌，我们才能全身而退，不然为什么艳灵死，我们三人守着尸体几个时辰？必定会有人猜测是我们三人用这几个时辰合伙杀害了艳灵！谁能做我们的不在场证明？没人！此时若有人添油加醋再伪造出什么，你我有千百张嘴也说不清，只能去陪葬！”
“呵……”一旁的蔓香忽然发出一声冷笑，依旧是清冷的声音，蔓香握起艳灵的手，“看吧，艳灵，实际一点吧，看清一点吧，看看人是多么的现实，看看要和你来世做好姐妹的人多么自私，你才死了几个时辰，她就开始为了摘清自己的嫌疑开始绸缪划策了。”
心缘咬起唇，揽住蔓香的肩膀想解释什么，可还没来的及说话，蔓香忽的回过头，一巴掌狠狠的打在心缘脸上，眼睛里隐忍着气愤的泪水，“去吧，去告诉黎夫人，告诉她艳灵是畏罪自杀！去啊！”
心缘用手捂着脸，回过头眼睛里冲满委屈，她看着蔓香说，“打吧，打的好，我没有心，没有肝，你有！你们有！艳灵已经死了，她活不过来了，你看清楚一点！你再同情她，再心疼她，再不舍得，她也已经死了！但你活着，我活着，明夏活着！我即使被淘汰，即使被赶出宫我也要活着出去！我有我在乎的家人，我不能有事！你们没有吗？没有吗？！既然来了，既然成为了这里的一只鸟，一只雀，你就没有办法不争不抢不为了自己！”
说着，心缘抓起蔓香的衣领再一次贴进艳灵的尸体，“你给我看清楚！看清楚！她死了！死了！不会回来了！看啊，看！”
“够了！你们够了！”明夏抓住心缘和蔓香的胳膊，“都给我安静，平复心情，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我三人知，你们俩各回各的房间，我会装做刚刚发现艳灵的尸体，记住，下午艳灵死的这段时间，我、蔓香、心缘，我们三人在一起商量刺绣的事情，我们才刚刚分开，听见没有？！”
心缘点点头，“放心，我们会为你做证，我们就说让你回绣房再看看以前设计好的针样。”
“就这样吧。”明夏很无奈的蹲下身，转过蔓香的身体，看着那张苍白并满脸泪水的脸，“蔓香，别这样，我们谁也不想这样，但就如心缘说的，我们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人，我们的生命不属于自己，我们必须让自己没事，我们在乎的人才能平安，想想你的母亲。”
“明夏，我们都会变吗？变的只会保护自己？”蔓香的表情异常的忧伤，却能笑着说出这样苍凉的话。
“我保证，我们会是好姐妹，起码这一生是。”明夏握住蔓香的手，眼神很坚定。
心缘也过来握住两人的手，泪水啪嗒落下，声音哽咽，“蔓香，我也是，我们一起经历了艳灵的死，可我们依然活着，我们要学会保护自己，真的。”
此时，三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似乎心也贴在一起，有什么比给一个死人编造谎言更离谱的事吗？但他们要做，他们与这个死人相约来事做姐妹，可这世却对着她的尸体商量如何摆脱嫌疑，这是一种活着的无奈，没人去想这样是否道德，这样是否太不够意气，只能说，“对不起，我必须没事，我还得继续活着。”
这大概就是活着的，有良心的人的苍凉。
这个皇宫，如果说实话有可能面对危险，那就只能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