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卫终于现了身。
“周小姐冒犯了。”一人挤开周周,从霍荆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把里面的药丸尽数给霍荆服下。
这是陆筝离开前,留的解药。
暗卫不知道哪个是一生花的,只能尽数喂下。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伴随着骂骂咧咧的声音。
“大晚上的你们疯了吗?不睡觉把我薅起来,别以为你们是陆筝留下的人就……轻点轻点别颠!看路啊!”
湿漉漉的暗卫单膝下跪:“令沢大人,请快救救霍少爷。”
头昏眼花的令沢看清情况后,脸色也严肃起来。
他忍住想吐的冲动,走到昏迷的霍荆旁边,低头一看后皱眉:“你们给他喂了什么?”
“解药。”暗卫言简意赅,“分不清,全喂下去了。”
令沢:“……”
真不知道改骂这些蠢货暴殄天物,还是说霍荆命大。
解药那也是药炼制,有配伍禁忌。
就比如霍荆,砸破的脑袋骇人,但终究是外伤,假以时日就能好,但那些解药却能致他长眠不醒。
好不容易不再瘫痪,这又……真是多灾多难。
令沢死死皱眉,拿出银针捻入穴道,制止那些解药再次融合造成更凶狠后果,又将止血的头颅包扎起来。
清朗的俊逸男人,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沾了血迹的鼻翼和唇畔,气息微弱,若非有人守着,真会怀疑他是否已经死去。
暗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令沢。
他们所做的一切,是霍荆命令的。霍荆不信周周会芳心另许,如果她当真移情,又怎会听到他的名字就头疼欲裂?
婆罗僧说她身上有邪灵,可尽了冥魂卫之力,都无法帮她驱除,怎么能令霍荆不绝望。
那就索性不破不立!
她想要的,他给她。
霍荆在赌,拿自己的命赌,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
令沢听完都止不住心惊肉跳:“都是一群疯狂赌徒!”
周周呆呆站在旁边,直勾勾盯着奄奄一息的霍荆,泪已经流了满面。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只觉得耳朵嗡鸣,眼前尽是血色,心口就像浸了盐水刀割般,割一片,脸色便苍白一分,早已疼得没有知觉。
她…她把霍荆害成了这样?
脑海里闪过无数次午后下人们悄悄的碎嘴议论。
“小姐就是个丧门星,不然为什么她一降生,将军夫人全部战死?”
“就是就是,还有老太爷他们,也没熬过去。”
“可别把她放出去祸害人,我们也得离她远点。”
……
丧门星、煞星……周周突然哽咽,从前她是不信的,可霍荆濒死的模样,让她迷茫了。
靠近她真的会变得不幸吗。
那她是否该远离霍荆了?
周周怯弱的往后缩着脚步。
“先把他带回去吧。”令沢见周周失魂落魄,“周小姐,你认得我吗?”
周周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哪怕一时间想不起曾经做的事,却也能从令沢诡异的眼神里察觉不对:“你是令沢,摄政王府的府医。”
令沢盯了她几秒。
是否真的变正常了两说,但霍荆目前的情况明显不能回京。
先把周周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
他敲打:“记得就好,周小姐,鄙人不才再次提醒你一句,摄政王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周周脸色煞白,她何时肖想过摄政王吗。
那么恐怖的摄政王,怕是只有筝筝才敢反抗,旁人对上眼神都会怕得双股直打颤,当场就会下跪匍匐。
脑子乱糟糟的:“我,我万万不敢的。”
霍荆被抬回营地,霍玉赶来时,眼睛都红了,一个劲儿问发生了什么。
周周把自己缩成一团。
却不敢离开,她太担心霍荆。
“是你哥自己的选择。”令沢可没那么多好脾气,“我还要为他医治,有什么想知道的去问暗卫,都出去!”
要是澹台冥回来霍荆没醒,以他那个高傲刻薄的狗脾气,指不定怎么嘲讽他没用,令沢郁闷的把人赶走。
霍玉也知道令沢医术不凡,拿出本子写:我哥还能醒吗?
“当然能。”就是要废点他看话本子的时间,以及一些药营地没有,“别问我什么时候能醒,药不齐全,看他的命。”
要是霍荆意志坚强,指不定这两天就醒了。
陆筝也没给他留药,无法研究。
霍玉只得拿着本子离开,走出帐篷,他看着训练有素的凌家军,眼神先是迷茫,接着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慢慢握成拳头。
兄长倒下,霍家如今只剩他一人。
“你说你要去万蚁窟?”留守的暗一万万没想到,霍玉会找上自己,也没问霍玉怎么得知万蚁窟的存在,面无表情,“我会向王禀告,他若同意,你就可去。”
霍玉转身,听到暗一冷漠的声音。
“万蚁窟是惩处之地,不仅蛇虫毒物无数,亦有许多亡命之徒,没有任何人会庇护你,主动求去者必须在里面呆上一月才能出来,你好好考虑。”
霍玉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要去!
霍玉很清楚,这战一时半会儿是打不起来的。
至少在陆筝回来前打不起来,他不清楚陆筝为什么会离开,但他隐约猜到,营地里的澹台冥或许是假的。
“周小姐。”药童见周周依旧穿着一身血裙,直勾勾盯着帐篷,不忍,“大人让您去找明珠公主,去求一味药。”
周周恍惚回神。
她立刻要去。
“周小姐您等等!先换了衣裳再去啊。”
对,穿着这样去求药肯定求不到。周周求药心切,根本没去思考以明珠公主的处境,哪儿还需要去求药。
这不过是令沢不忍心,想找点事消散她心里的愧疚。
沐浴洗涑完,周周期期艾艾的来到帐篷前:“明珠公主就寝了吗?在下周周,前来有事相求,可否一见?”
帐篷内的灯烛亮起。
窸窸窣窣的穿衣声,能看到投到帐篷上的影子,隔屏倾望,佳影绰绰,动作美丽高雅。
月色如钩
明珠公主青丝绾得很整洁,哪怕是临时出来见人,亦让人挑不出错,微微行礼:“周姑娘。”
她是知道周周的。
“明珠公主,我听闻你,你有白羽菱?”周周开门见山,“可以把它给我,我知道那是你母后传了多代的陪嫁,只要你愿意相让,想要我做什么都行。”
“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周周是有些狭促不安的,张口就要人家最重要的陪嫁。
明珠公主盯着她:“我能否问问,姑娘为何要白羽菱?”
白羽菱,是药。
含服在口中,能令昏迷不醒之人一年无忧;令尸体百年不朽。
百年不朽,是帝王最想要的。
试问哪个皇帝不想流传千古?功绩也好,尸身也好。
“我有一好友。”周周苦涩,再不敢认其他关系,“他,他昏迷不醒,急需白羽菱。”
怕条件不够动人,周周再加砝码,可她能加什么呢,只有自己这尚有几分武力的人了。
“公主只要愿意相让,我可以给您为奴为婢,在所不惜。”
熟料明珠公主并不心动。
她没有把贵族小姐拉下神坛、看她们被羞辱取乐的癖好,只是问了一个问题:“那是你的心上人吧?”
周周一僵。
她不承认,攥紧了手。
如今的她,哪里还有资格去爱慕霍荆。那么好的霍公子,好不容易要站起来,恢复曾经风光霁月的麒麟子,却因为她,再次遭受重创。
她已经失去了将他当做心上人的资格。
“不是,他……只是我的一位大哥哥。”周周听到了自己飘忽的声音,很涩,带着哽咽与痛苦,仿佛听到了心被撕裂的声音,她想自己此时的模样肯定很狼狈,幸好霍荆不在。
真好。
周周要下跪:“还请公主赐药!”
“且慢。”
“去将白羽菱拿过去。”明珠公主吩咐侍从,目光落回周周身上,“我不要你的任何回报,只劝你一句话。”
“别太倔强,别等到真正错过时才悔之晚矣。”
淡淡的声音暗藏苍凉,似夜里的风儿卷起树叶,竭尽全力想将它托到月亮前,最后发现是徒劳无功。
一切不过镜中花,水中月。
侍从将一个盒子交给周周。
周周郑重道了声谢,走了几步想说什么,又似发现自己没有立场。
“公主,皇上有交代,这白羽菱是要献给摄政王的。”侍从小声提醒。
再不济给那凌安曜也行。
怎么能给了这不知何处来的姑娘。
“父皇给我时只说交给有用之人。”明珠公主望着周周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不知坐了多久,侍从突然听到她无力的低笑声,“书攰你说在边城时他是否真的回来……罢了,是我魔怔了。”
边城怎么了?
侍从书攰没明白。
“公主,夜深了,该就寝了。”
明珠公主来时只带了一个宫女几个侍从,那宫女被斩杀后,只能自己挑衣绾发。
书攰趁夜去打猎。
留下其余侍从守卫,他们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其中一人将迷药吹进帐篷里,另两人则将带来的金银财宝都包起来。
这狗屁地方,他们早就待够了!
与其等死,不如趁早卷点金银离开,反正贡品那么多,摄政王应该不会发现什么。
“最好的贡品在里面,你们想不想尝尝?”吹迷烟的侍从恶从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