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狼是江湖的人尖儿,存了心和陆筝的侍女打好关系,初来乍到,总想被提点两句,无论在哪个府上或者势力中都是如此,主人家向来都是睁只眼闭只眼。
否则以他的脾气,哪里会如此卑下。
谁曾想陆筝直接点破。
告诉他不用自我轻贱,她会一视同仁。
灰狼心情复杂,这主子倒有点意思。
“知道了。”灰狼的笑容倒有了几分真心,“我会把这句话转达给大家。”
既然陆筝给出了态度,他们自然也得表表衷心。
灰狼走了两步突然又走回来。
“主子,您要不给我们起个名吧?”
他们之前是因为各种原因聚集在一起,所以很杂乱草率,也没啥正经名字。现在不一样了,他们有同一个主子了。
灰狼也有自己的私心。
主要还是怕仇家追来,以及想帮陆筝把人心凝聚在一起。
陆筝正有此意。
既然收下这批人,打算把他们培养为己用,总不能名讳都不给一个。
喝了口清甜甘冽水润喉。
“就叫……”陆筝定下名字,“夜魅。”
“如夜中魅影,如影随形。”
灰狼眼神一亮,好名字:“可否请主子给我赐个新名?我想摆脱那灰暗的过去。”
陆筝抬了抬眼皮,沉思。
她其实不擅长起名,夜魅二字都是自灰狼等人投诚时就开始想。
就等灰狼主动提起。
想着装个逼,结果逼是装到,也装过闪着腰了。
“你姓什么?”
“啊?”灰狼着实愣了,像他这样上了悬赏榜的江湖人早已抛名弃姓,不过面对主子的话,他还是老老实实回答,“姓路。”
“陆?”陆筝眼睛一亮,“陆星星如何?”
前世还未末世时,有个超火的小鲜肉就叫陆星星。
灰狼:“……”
落雨:“……”
“多谢主子赐名,但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挺喜欢灰狼这个名字,他承载了太多岁月和喜怒哀乐,还是不换了。”灰狼认真开口,一本正经的模样仿佛真有多喜欢这个名字。
被仇家发现,总比被钉在耻辱柱上强。
陆星星……呕……
灰狼是真想呕吐。
生怕陆筝还有其它想法,灰狼赶紧溜之大吉。
“主子我先去见烟罗他们。”
陆筝沉思,她搬过来的名字就那么难听吗?
“姑娘不召集他们说个话吗?”落雨轻声道。
陆筝摇摇头,这群人看起来挺团结,但实则谁也不信任谁,她要的是一个可以把放心后背交给对方的组织。
任重道远。
就从这次任务慢慢来,找出问题,一一纠正。
“不必。”
陆筝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她得去见见赢离。
赢离给她传信,让她务必避着澹台冥去见他,陆筝感到莫名其妙,不知两人又是闹了什么矛盾。
她开门见山:“澹台冥,赢离不见了,有人说是你做的。”
澹台冥俊容一黑。
那病秧子失踪和他什么关系?
自从西周合作后,他再没见过赢离,赢离也像是隐退了般,消息和踪迹风部都不怎么查得到。
如果不是阿大给陆筝送了信。
澹台冥真会怀疑他是不是被怀有恶意的下属杀了。
“与我无关。”澹台冥冷笑连连,鄙夷的声线恶意揣测,“他自己树敌没法解决,却栽赃到我身上来,试图借你之手让我去除了那些人,祸水东引,这是他惯用的把戏!”
陆筝:“……”
大可不必如此激动。
赢离不是那样的人。
手段赢离有,但从未用到她身上过。
“谁说的?”摄政王大人很不爽。
陆筝心虚:“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既然你没动他,那就没事了。明天我出去一趟,去白水阁。”
澹台冥:“去议城中乞丐的事?”
他知道陆筝最近召集灰狼等人,要帮助城中老弱乞丐。
陆筝默了默:“明天晚膳前我会准时回来。”
“好。”
翌日
陆筝随意套了件烟绿色罗裙,带着落雨出了门。
苍月岚正在指点安安一曲错了哪儿,见她款款背影消失,清冷眸子看向澹台冥的房间,神色不明。
“干爹?”
“把手指往左挪挪。”
“王,他们派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远的信件到了。”白鹤正在禀告暗子们的行动,见澹台冥漫不经心的望着出口方向,迟疑了几分,“可要派人跟着王妃?”
有暗卫暗中相跟保护,但他们都得了命令,无论看到什么都不会说出去。
要想知道王妃去白水阁见谁,需要派新的人。
王妃或许不知道,对于她做的事,王比自己的性命还关心十分。是以连带他都知道,灰狼他们今天都不会去白水阁。
“不。”澹台冥垂下眸子,遮住眼底翻涌的涩意,低沉声线充满霸凛和自信,“孤相信,假以时日,她会真正信任孤。”
他知道她去见谁。
从昨天她开口的时候就知道。
小九那么聪慧,一定想到他能猜到,却还是来试探了。这是在告诉他,她去见赢离了,她已经在一步步卸下心防,他不能逼她太紧。
今日的错和仇,就算在那个死病秧子头上!
澹台冥无声冷笑。
“城主那边……”白鹤为难起来,“暗子的意思是,想让我们放过城主,要不您去和王妃说说?”
城主是被迫下这趟混水。
暗子和他感情深厚,求个情也无可厚非,最重要的是城主也是其中受害人。
白鹤是想放过城主的。
澹台冥皱了皱眉,对于除小九外的人,他都不大感兴趣。
“暗子就这一个心愿。”
“孤考虑考虑。”
白水阁
掌柜和小二都倦得打起哈欠,明显生意奇差。
按理说他们这种供贵人玩乐的地方,是不会这般萧瑟,毕竟什么时候都不缺有钱人,多和少的区别而已。
尤其白水阁盘踞城中多年,歌伎舞乐一流,盛名远扬。
也不知道主子怎么想的。
硬让他们从十天前就开始拒客,把银子往外推。
陆筝一进来,就忍不住叹息。
她以为白水阁会歌舞升平,竟然差到如此地步。
足以见北楚的情况有多可悲。
怪不得无忧只听了几句话,就以身试险。
“姑娘,您听曲儿对弈还是喝茶?”
掌柜见陆筝戴着面巾进来,倒是很淡定。或许是哪家小姐,又或者是不喜以真面目示人。
“我想看舞剑。”
舞剑?!
掌柜眼神闪了闪:“姑娘,我们这儿可没有舞剑,您莫不是走错地方了?”
陆筝:“没有。”
掌柜示意小二去把门带上。
关上之后,掌柜方才又对陆筝笑,只是这笑里的善意陆筝感受得一清二楚:“姑娘,刚才是我失礼了,请随我来。”
他领着陆筝二人走向内阁,雕梁画柱格外精致,穹顶极高,许多舞女用的玄色丝绸自上垂下,再往外是白纱,隐隐约约遮住最里面的人,就好像银河倾泻星流。
中间有一个高处一丈的小圆台。
约莫两丈的深沟被僻出,拱着圆台,环绕流水,圆圆绿叶拱着几支含苞待放的荷花,露珠喜人。
格局被布置得极好。
赏美的心情都被提了起来。
掌柜把陆筝引到雅座。
“姑娘,舞剑要开始了。”
陆筝兴致勃勃,她倒要看看,这剑能舞出个什么花样。
是不是该有弹琴助兴的?
环视一周并未找到琴师。
反而是场下圆台上迸发出一道剑气,极其深厚!竟然直接激起水流直飞三丈高,如烟花般在天空绽放然后落下,本该消亡,剑气接二连三传出,引着那道蜿蜒细小水流开始了表演。
如同活灵活现的蛟龙在世。
十分惊艳。
陆筝眼里染上笑意。
内力能高到这份上的,也就那么几个人。
她挺惊喜的。
垂着的白绸动了,竟是从内到外先被震动,直接以开花的姿势被卷起。
玄色纱布被一把有着银色剑柄的长剑卷起。
那抹熟悉的绯红隐隐出现。
玄白褪去,终于隐约露出真面目。
陆筝瞳孔剧烈一缩。
带笑狐狸眼、微勾的樱唇,一张温柔中又满是慵懒的能惊艳众生面庞,随着衣袂舞动的贵气……
不论哪样都可圈可点。
最重要的是,他的腿是站立的!
陆筝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
赢离浅浅一笑,挽了剑花,引着水龙继续表演。
筝筝,我很想你,真的。
站起来之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迫不及待来见她。
随着他的浅笑,四周突然响起乐声,极其悦耳,有兴奋有缱绻,奏响着今日之喜。
舞剑完毕。
赢离将剑丢入水里漂流,摘下那朵被他内力震开的荷花,脚尖点在台柱上,落到陆筝身前。
独有的香味伴随着荷花香扑面而来。
荷花上全是细碎露珠。
赢离眼眸噙笑:“筝筝,今日一舞,你满意吗?”
看到赢离站起,陆筝哪儿能不满意,灿烂一笑:“满意,十分满意。”
“筝筝,我是一个真正完整的人了。”赢离低笑,如同破了多年困扰他的梦魇,“以后我能保护你了,用上我的全力、再也不会被任何人虔肘,被任何人所击退。”
他望着她,眼里波光粼粼,温柔印出陆筝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