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夫长在这边。”受了轻伤的战士赶忙带陆筝进帐篷,悔恨交加,“其实百夫长能躲开那一刀的,刚好有兄弟在旁边,如果不是百夫长硬生生接下,那两个兄弟怕是得人头落地。”
霍玉挑开那一刀,救了凌安曜,又为了救两个士兵,断了一臂。
还好如今近五月,不会冻着也不用担心伤口发脓。
霍玉穿着将士统一的白色里衣,躺在木头简易搭起来的床上,脸色煞白双眼紧闭,处于昏迷不醒中。
右手手臂近乎全断,被令沢处理过拼接在一起,上面不知抹了什么膏药,散发着幽幽沁香。
令沢匆匆赶来,战争一起,冥魂卫总有受伤的,他这个大夫忙得不可开交,见到陆筝松了口气:“你回来了就好,我的医术能把霍玉的手保住,但以后他再也无法提剑练刀。”
“我来。”陆筝冷静道,“有桑皮线吗?”
“有。”
“再给我找几根细针和锋利的小刀,两坛烈酒,麻沸散。”
令沢应下:“都有,我让人拿给你,我先去救其他人。”
药童把陆筝需要的东西放在一个木盘里端进来。
陆筝拿起烈酒,给整个帐篷里消毒。
她吩咐药童:“把帐篷封好,你来给我打下手。”
药童受宠若惊:“好的王妃。”
“脱了他的上衣。”陆筝吩咐。
药童照做,把霍玉的上衣脱下来。
……
“王妃到了吗?”玄风大步走进伤营,本来还痛得忍不住哼唧的冥魂卫,瞬间安静如鹌鹑,“令沢,王妃到了吗?”
令沢忙得团团转。
头也不回:“到了到了,在给霍玉治伤,你有什么事等结束后再说……起开点!碍着我路了!”
令沢暴躁。
一天天的,不把大夫的命当命。
玄风见令沢忙得脚不沾地,默默拿起药散给自己上药。
外面又抬进来几个冥魂卫。
伴随着的,还有个不速之客。
“父皇早就下令让你们攻打,结果你们屯兵不动,给了西周准备机会。”七皇子站着说话不腰疼,看着只躺了一个伤营的冥魂卫,眼底掠过不爽,冷笑连连,“现在好了,害得将士折损受伤!”
玄奇眼神冰冷。
挑拨离间?
果然姓楚的都是蠢货。
“原来七皇子这么心疼将士,那就帮大家包扎吧。如果不会也可以磨药煮药,反正七皇子你不上战场,不如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令沢正愁人手不够。
七皇子语塞。
让他一个皇子给这些士兵包扎?他们烧了八辈子高香都不配!
“本皇子是来监军的。”他义正言辞,“照看病人是你们医者该做的事,不过本皇子可以派两个心腹过来帮忙。”
令沢可不敢要。
万一有人趁机下点毒什么,那还得了。
他现在只想把人送走,别碍着他做事。
七皇子本来就是来耀武扬威,给他们找不痛快,如今目的达成,满意离开。出了伤营,看着忙碌的营地,他嗤笑:“一群看不清谁才是真正主子、心怀谋逆的叛军!”
心腹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听到。
“走,去会一会凌安曜。”
父皇给他的命令,是让这两人自相残杀,不说弄死对方,至少要折损一半兵力。
澹台冥完全不把皇子放在眼里。
七皇子虽不甘,但有前车之鉴,也不敢去触霉头,只能找凌安曜。
人,总是有野心和疑心的。
“凌将军,难道你看着战无不胜的冥魂卫就不眼红吗?依本皇子看,凌将军仁心严厉掺半,才是最完美的将才,比之残暴的澹台冥好上不知凡几。
父皇虽然不看好你,但本皇子看好你。打赢这一战,封王指日可待!”七皇子诚恳的夸赞着,说到后面,甚至是抑扬顿挫。
顿了顿,他慢悠悠道:“自古这地位财富和佳人,都是能者居之。”
凌安曜仿佛没听出话里深意,边换上另一套盔甲,边喝了碗水,示意手下也去休息会儿:“监军谬赞,此次定能打下西周,还请监军不必担忧。”
七皇子暗自皱眉。
这凌安曜怎么油盐不进。
“有凌将军在,本皇子就放宽心了。”
七皇子起身,像是突然想起,问:“对了将军,摄政王娶亲了吗?怎么我刚才听他们说王妃回来了?”
凌安曜穿肩甲的手紧了紧。
“摄政王的事,臣一概不知。”凌安曜沉稳回答。
但眼底的那抹不自然,还是被七皇子捕捉。七皇子勾了勾嘴角,得意又鄙夷。
凌安曜求娶陆筝那晚,他在场。
为了个失去贞洁的女人争得你死我活,蠢得很。
不过他得感谢下陆筝这个祸国妖姬,否则哪里能轻易挑拨这两人呢。
“霍荆呢?查到了吗?”
来的路上,他无意听到,说有个坐轮椅的公子急着赶路,大雨天马刹不住还摔了出来。
路人想劝他别太急,雨天危险。
公子回了句:“我的未婚妻在等我。”
当时有个画师在场,心有所感,回家便画下这感人一幕。
七皇子冷笑,敢不报户部就私自跑来前线,视朝廷威严于无物,真是胆大包天。
“回皇子,没有。”下人摇头,左顾右盼后低声道,“这儿的人都对霍荆的事守口如瓶,没人愿意承认他来过,但属下已经查到霍荆不知什么原因受了重伤,应该是被藏起来了。”
“继续找。”
陆筝不是回来了吗,到时候用这个表哥稍微威胁,看能不能让她杀了澹台冥。
七皇子道:“切忌别打草惊蛇。”
“是。”
陆筝的手术一做就是两个时辰。
暮色已经覆盖天边,似层迷雾,月朗星稀,林中隐约开始有了蝉鸣声。
“把他收拾好,照我的药方,给他喂药就行。”高强度的集中注意力,即便是陆筝也有些难受,何况她还不眠不休赶了两天两夜的路。
药童赶紧点头。
猛的一松懈下来,陆筝有些晕乎乎。
没看好路,踩到坑里。
“小心!”一只大掌及时扶住她。
黝黑的鹰隼里满是担忧:“崴到脚了吗?”
“没有,多谢。”陆筝扯出淡笑,便是面色苍白,也难掩昳丽和绝色,长久没喝水的唇瓣有些干裂,不仅没有让人觉得难看,反而心生怜惜。
“你们在干什么?”低沉的冰冷质问声难掩怒火。
铺天盖地的威压席来。
本就筋疲力尽的陆筝扛不住,跌进了凌安曜怀里。
凌安曜则眯眸看向澹台冥。
“她刚才摔倒,我扶了一把。”
“那现在呢?”澹台冥冷笑,抓住陆筝的手腕,十分大力把人拉出怀里,异瞳翻涌着冷漠,“现在也是无心?”
陆筝手腕很疼:“澹台冥,你别无理取闹。”
她很累,想好好找个床睡会儿。
“抱我回去吧。”
澹台冥退后一步。
陆筝微僵,放软声音:“我们并非有意,我现在很累,澹台冥,别闹了。”
她伸手去拉澹台冥。
“凌安曜,孤告诫你,别随意靠近她。”澹台冥俊美无俦的面容上是冷酷无情,异瞳如同魔神看向不知死活敢冒犯的凡人蝼蚁,翻涌着残忍,“再有下次,孤会杀了你!”
凌安曜的笑意慢慢收敛,冷漠道:“随时恭候,就看摄政王有没有本事了。”
陆筝头大。
怎么澹台冥遇上谁都能打起来。
“你在挑衅孤?”澹台冥掌心缓缓运起黑色内力。
眼看势头不对,陆筝赶紧拉住澹台冥的黑色大袖:“我累了你陪我去休息好……”
澹台冥下意识将袖子抽走。
陆筝抓了个空。
她愣住。
“你……”心口蔓延开奇怪的情愫。
澹台冥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微微皱眉,目光落到她错愕的双眸里,有些烦躁,也没了打架的兴致,冷冷道:“孤陪你去休息。”
一贯的冰冷态度,却仿佛有什么变了。
陆筝并未察觉,眉眼转为笑意:“好。”
走进帐篷,陆筝想和澹台冥说几句话,玄风匆匆进来喊走了澹台冥。
陆筝只得睡觉。
一觉到天亮。
霍玉已经醒了,哪怕药童安慰他手不会有事,霍玉依旧失魂落魄。
手都断了,再没事,也拿不了重物。
他有脑子。
霍玉闭上眼睛,想自己一个人呆会儿。脚步声响起,他也不睁眼看是谁。
陆筝就当他睡着了,动作轻柔的替他检查伤势,低声问药童:“没有换药吧?三天内都不要换药。”
“晓得的。”
她离开后,霍玉睁开眼睛。
眼里是化不开的痛苦,他成了一介废人,再没办法让威武将军府回到鼎盛时期,也没办法在陆筝受欺负时给她撑腰。
他说到的,都做不到了。
陆筝找不到澹台冥,只当他还未昨晚的事生气,不由叹息。
这个醋坛子。
“伤患在哪里?”
“在这边。”
令沢在忙,出乎陆筝意料的是,澹台漾也在,很认真的给冥魂卫们处理伤势,面对狰狞的伤口和淋漓鲜血,毫不嫌弃。
“你可算来了。”令沢苦兮兮道,“快来帮帮我吧,你看我一个俊美公子,都被折腾成邋遢汉了。”
澹台漾看了眼陆筝,撇嘴把头转向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