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音追出去,辽阔草原微波轻荡,没有半个人影。
难道是感觉错了?
冥魂卫轮班值守,既然他们没发现问题,应该是没有异样。
闻人音暗暗颦眉。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股不好预感。
“筝筝怎么样?”
“应该得一两个月才能养回来。”令沢见她不再执意要回苗疆,微松了口气,“楚南华那一刀是下了狠手的,直接把手臂筋脉都挑断了,要不是后来及时用药,陆筝的手估计就废了。”
比起胸口那一刀,手臂几乎残废。
要不说澹台冥是灾星。
自从陆筝认识他后,几乎就没完乎安全过。
闻人音白嫩单纯的脸上笑容灿烂,杏眸更是装满让人脊背发凉的笑意,粉唇轻启:“楚南华呢?”
“失踪了。”
带来的一万五精锐正群龙无首呢。
尤其是知道楚南华暗算澹台冥的首领们,见到澹台冥安然回来,而他们的太子殿下不见踪影,一颗心每时每刻都在颤栗。
甚至都在想。
如果被澹台冥找去问话,要不要把知道的交代出来。
毕竟左右都是死,他们肯定远痛快的死法。
冥魂卫的刑法威名远扬,折磨人的方法层出不穷,一天一夜都不带重样的。尤其昨天暗三被处刑时,澹台冥并没有刻意阻拦人靠近,不少人都听到了那惨绝人寰的叫声。
不过想归想。
必然不能说出来。
毕竟太子只是失踪,还没见到尸首。
“大人。”一个小头头欲言又止,“草原风波平定得差不多了,要不咱班师回朝?”
和冥魂卫待在同一个地方。
他们连觉都睡不安稳。
生怕闭眼之后,头就和脖子分离了。
但凡草原大军中立他们都不虚,偏偏他们是站在冥魂卫那边的。
大人:“……”
小头头赶紧补充:“太子殿下失踪,咱不能坐以待毙,得找啊!如果太子没事,肯定会远离草原,我们赶快去保护太子吧。”
大人:“……”
虽然他也怵得慌。
但面子还是要的。
以及无人下令,他敢擅自行动,就是违抗军令。
他的一家老小可还在上京。
“荒唐!”他疾言厉色呵斥,愤怒的模样吓得小头头赶紧往地上一跪,“太子尚且生死未知,你竟敢生出弃主心思,你是不是该死?”
小头头腹议。
刚才你不也动摇了。
“小的冤枉啊。”他扯着嗓子喊冤,“小的这不是见摄政王太过凶残无道,加上这儿可是草原,万一太子落到他手里,我们打不过,想着去搬救兵。”
大人烦闷。
上哪儿搬救兵?要他是太子,直接遁回上京。
丢脸归丢脸,但命保住了。
甚至还可以借此倒打一耙,在澹台冥回大夏后,说他有意弑杀储君。
问题是他们这些人该怎么办
来的时候好好的,意气风发,唉谁曾想,太子丢了,回不去了!
焦灼得很。
“报,哲北新王求见。”
大人诧异,太子的计划都暴露了,这哲北新王居然还活着。怎么,是澹台冥还没闲下来让他苟存了两三天吗?
“请他进来。”
一个和哲北王长得四五分像、但明显更好拿捏的年轻草原王走进来,先冲大人拱了拱手:“见过陈将军。”
陈将军回以虚伪一笑:“哲北王屈尊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太子殿下让我来传信。”
哦?
陈将军接过封纸。
上面是楚南华的调令,让他们这两天收拾一下,离开草原班师回朝。
右下方盖着太子印章。
陈将军不禁正眼看向哲北王:“太子殿下是如何向你传信的?”
哲北王:“秘密。”
“本王不宜在这里多留,信已送到。”
陈将军看着哲北王离去的方向,又看看手里的调令,老谋深算的他陷入沉思。
小头头忍不住凑过来:“大人,是有什么问题吗?”
“你去盯着哲北王。”
“我?”小头头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
陈将军瞪眼。
还能是他?他好歹也是统帅,做不出这种事。
“小的去小的去。”临走前,小头头疑惑的问了句,“大人,咱什么时候出发回朝?”
回个屁。
这指不定是个陷阱。
太子自己都生死不知,印章掉了多正常。虽说摄政王向来是光明磊落的凶残,但架不住太子碰了那位捧在手心上的姑娘啊。
爱情,使人变态。
陈将军决定去探探口风,左思右想后,喊来和自己隔了几层肚皮的心腹:“这次行军是不是带了几株人参,去给我拿过来。”
本来是送万俟啸和拉拢几个中立部族的人参。
被陈将军拿在手里,走向陆筝的帐篷。
层层防备。
到最后陈将军连外甲都被卸了。
“你是说,楚南华手下的第一大将,在外面捧着礼物来看望我?”陆筝惊悚,“澹台冥要把一万五人全杀了?”
如果不是这样,她很怀疑陈将军来看自己的用心。
“没有。”白笖也疑惑呢,撇了撇嘴,“玄奇说,摄政王这几天很忙,加上您不想看到流血,就没处理他们。”
姑娘一直都不喜欢鲜血。
怎么从前没见到摄政王这么忌讳。
这次还是对敌人。
旁边煮药的落雨适时问:“姑娘,要见他吗?”
陆筝沉吟:“那就见一见吧。”
陈将军走进来,看到的是穿着素白衣裙坐在藤椅上的陆筝,青丝用鸡血藤随意簪起,虽然脸色苍白,但容貌和气度皆不容小觑,尤其是平静的眸色,竟然让身为统帅的他都有些低人一等的压力。
两名侍女一个在煮药一个站在身后。
右手边,是一个长得精致的小孩,手翻着书,在教导一个满脸郁闷的女子学字。
“小。”
“狼。”
“两个字连起来就是你的名字,和我念。”
小狼欲哭无泪:“嗷呜~”
她不要学习。
“说了多少次不准再学狼叫,犯戒,手伸出来。”
小狼委屈巴巴的伸出已经有好几条藤条印子的手。
“啪!”
有一说一,这种教导比落雨温和的教有用多了,起码想嗷呜的时候,小狼知道克制。
“再跟我念,救命。”
“九、敏……”
“救命。”
“九……”
“啪!”
陈将军被这一鞭抽回神,对上陆筝平静的视线,赶紧挤出抹谄媚笑容:“听闻陆大夫受伤了,我也没什么好表示的,就作主把军中最好、最有用的几株人参之类的拿过来了。”
一张四十多岁的脸,笑得和麻花一样。
怎么看怎么猥琐和别扭。
安安看了眼药材,品质一般,年份倒是上乘。
也算出血了。
最重要的是,他们是敌对关系。
“我的伤,是拜你家太子所赐。”陆筝半点不留面子。
陈将军跟感觉不到尴尬一样,严肃纠正:“太子是全大夏的太子!陆神医,您可不能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我的这条小命还是想要的。”
刚才还是大夫,现在直接神医。
怕是再晚点,就要神仙了。
陆筝似笑非笑。
这求生欲是真强。
“你想叛变?”
“陆神医您说什么呢,都是效忠一人的,何谈叛变。在上京我就听说陆神医您心地善良,一手医术拯救不少人于水火之中,我早就想拜访,这不听说您受伤,赶紧来看望您。”陈将军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恨不得替陆筝受伤一般。
这架子架得高。
且充满暗示。
不仅拍了陆筝的彩虹屁,还疯狂暗示她叛变也不是不可能,毕竟都是效忠一人,可说不定是效忠那个天下之主,还是王座之人。
进可攻退可守。
随便摘一句出去,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真是好一片滚刀肉。
“将军。”陆筝认真感慨,“你不当文官真的可惜了。”
就这八百个心眼子,混迹武将中实属屈才。
陈将军羞涩:“鄙人曾经志向是想当文官的,后来发现那等阴谋诡计之辈,不适合鄙人。”
“说人话。”
“武将俸禄高,且官职高到一定地位,能看人不顺眼随时揍人。”
陆筝忽然好奇:“你既然想往上爬,为什么不跟着楚南华去暗算澹台冥?”
统帅最多是个从二品官。
陈将军无视她直呼太子名讳,苦笑一声:“因为我想活着。”
一句话。
表明所有。
他是楚南华的人,不代表看好楚南华,反之他觉得,如果太子不作死,以后皇帝一定会是他。
陆筝觉得这陈将军是个有趣之人。
猥琐、又能看清立场,半点不在乎面子这种东西,是个清醒的可塑之才。
“你想要什么?”
陈将军试探开口:“我的直属心腹其实就三千人,您看?”
“您放心,以后但凡是我知道的,我一定给您传信!”
间谍这种事,陈将军早就做得如鱼得水。
他拍着胸脯保证:“以我的本事,绝对不会让人起疑!不会像哲北新王那个废物一样,送个信都引人怀疑!”
陆筝嘴角抽搐。
这骄傲的模样,怎么模样想到了曾经的玄奇。
楚南华生死不知,安插个间谍也未尝不可。最重要的是,陈将军很识相。
“把你隶下的名单整理好,给我。”陆筝丑话说在前,“结果如何,我不一定能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