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大的黑衣人踉跄几步栽倒在地,手上大刀无力去握。
眼看自己身体在抽搐了。
远处受伤的同伴亦是如此,比他更严重,甚至开始痉挛起来。
“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他惊恐,“软筋散?”
不,如果只是软筋散,不会让他们落到这个地步。
“卑鄙!”
“半夜刺杀我,还好意思说我卑鄙?”陆筝捡起地上的大刀,黑衣人有心阻止却无力,只能眼睁睁看她捡起刀,“再问一遍,谁让你们来杀我?”
逃命可不是白逃的,武功不能显露,她有的是其它办法。
比如下毒。
一如两个时辰前,如果澹台冥真要取她的命,她自有方法自救。
黑衣人见杀她无果,索性齐齐咬舌自我了断。
“小心他们要自尽!”
阿大还是晚了点。
三具尸体温热得很。
陆筝瞳孔一缩,随后低头,挡住那张微微苍白的脸。
她有所猜测,不过是为以防万一弄错,谁知这几人如此烈性。
阿大拉下他们的面巾:“的确是草原的……公子!”
赢离见她安然无事,那颗一直紧悬的心落下,赫然晕了过去。
阿大几人身上同样带伤,已经是强弩之末。
如果再有人追杀,他们都得交代。
陆筝心情复杂,罢了,看在他刚才让她跑的份上,就再救他一次。
陆筝取出一丸药让阿大给赢离喂下,保住他的命:“找个客栈,我好给他施针。”
阿大几人赶忙点头。
受伤最轻的阿二问:“姑娘,这几具草原人的尸体要给您留下吗?”
他手中拿着的瓶子是化尸水。
“不用。”
澹台冥是万俟敏的王兄,不说他肯定不会帮她,就单那个发疯得见人就咬的性子,她也不想让他作主。
陆筝的嘴还有点疼。
次次咬她。
当真是属狗的!
阿大推着赢离去到最近的客栈,原本在打哈欠的小二见到这浑身是血的一行人,彻底没了瞌睡。
“你们……”
阿大直接丢出一张百两银票:“两间大厢房,另外再准备几桶热水,天亮就走。”
小二迟疑的去找掌柜,掌柜暗骂一句都带武器了你还敢来问,再说又不是没给钱。
住一晚一百两银票,赚大发了好吧!
“几位客官上面请。”他笑眯眯的把几人请到天字房,“热水马上好。”
阿大把赢离抱上床榻,守在旁边,阿二阿三则各自处理伤势。
赢离的呼吸极弱,手腕也极凉,配上他这身艳红衣袍和鲜血,活脱脱像个死人,可是再像,也褪不去他脸上的绯意,美得让天地失色。
病秧子,最惹人怜惜。
陆筝先替他把脉,再取出银针,也不问什么就下针。
这病美人的身体比昨晚相见时更差了。
如果不好好调理,活过二十五都难。
陆筝驱除了他身上的一些暗疾:“拿纸笔来。”
阿大赶紧奉上纸笔。
他虽没见过陆筝,却也听说她能治公子的腿。
是以才放心让她为公子施针。
陆筝沾了沾墨,写下张药方:“昨天我开的那张作废,用这张吧,前一个月每天都得喝,一月过后三日喝一次。”
“另外我观你家公子有失眠之症,平时少殚精竭虑,能活得久些。”
阿大一个大男人,眼眶竟然红了:“我家公子并非不想久活,实在是庄中那些人太过分,姑娘您是不知明明公子已经放弃庄主之……”
“打住!”陆筝抬手喊停,“药方给你了,以后江湖不见。”
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她并不想知道赢离是什么身份。
在阿大错愕的目光里,陆筝提起背篓离开了。
她竟然真的就这么走了?要知道从前见过公子的女子,无不为了公子容貌痴狂,再不济也会为公子的身份心动。
他本来是打算试探陆筝和那些女子一不一样。
谁知道陆筝压根不想听他废话。
“果然不愧是阁主看上的女子。”他感慨。
阿二进来:“她有两个孩子。”
昨日阁主下令后,他们就把陆筝查了个底朝天,谁料陆筝还是个熟人,竟是几年前花重金让他们改自身消息之人,逍遥阁收钱办事,前面的消息都被摧毁。
是以他们都查不到。
只知道陆筝是有孕后离开上京。
私奔皆是借口。
就连他们,也根本查不到那两个的父亲是谁。
这件事怕是只有陆筝自己清楚。
阿二极其不满,有两个野种就算了,回来后还住在摄政王府,这不是给未来夫婿戴绿帽?
“阿二,我知道你介意,可阁主已经把信物送出去,同样知道她的一切。”阿大沉下脸,“你这话别让阁主知道,否则我也保不了你。”
阿二没说话。
信物而已,也得陆筝成了他们女主子再说。
“你们在这儿守着阁主,我出去洗澡。”
床上的赢离幽幽转醒已经是半夜,见屋内并没陆筝,倒也不意外,坐起来后发现身体里的暗疾少了。
这一发现,让赢离不自主勾唇。
病美人一笑,屋内春光灿烂,无人能移开视线。
“阁主,这是姑娘留下的药方。”阿大把药方奉上,“姑娘还留话,让阁主您少忧思,多顾及身体。”
赢离知道陆筝原话定然不是如此,两次接触下来,惯于观摩人性的他清楚陆筝看起来善良好亲近,实则骨子里满是疏离,不轻易对任何人卸下心防。
无妨。
恰好,他最擅长的便是如此。
两次救命之恩,够他发挥的了。
赢离不接过药方还好,一接过虚弱的身子赫然轻颤!
“阁主可是药方被动了手脚?”阿二瞬间警惕。
赢离久久不语,只垂眸望着方子,宛如深渊里蛮长的长若藤蔓的睫毛轻颤,竟是凝聚了一颗泪珠,泪珠缓缓滴落在那张美若狐狸的脸上,勾出怅然若失,低笑一声,如箜篌般的声音喃喃呓语:“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昨夜那张方子被下属收了起来。
是以没看到陆筝的字迹。
这字迹他永生不会忘,几年前他遭遇大难,便是在这字迹的主人鼓励下活了下去,重振旗鼓欲寻时,那头却断了消息。
“三次了啊。”赢离如捧珍宝般的捧着药方,“你救了我三次。”
命定缘分,他岂会放弃。
若说昨夜他对陆筝只是好奇,那如今,便是真真正正的动了心思。
“阿大,去熬药吧,用最好的药。”
“阁中的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也清理了吧。”
凌安曜在宫中求娶陆筝,赢离是知道的。
赢离有种预感,陆筝如今住在摄政王府,迟早会入澹台冥的眼。
他要好好调理这具身体,否则怎么去争?如何去斗?
沉稳如阿大也不禁兴奋,阁主终于要收拾那些老鼠了吗:“是!”
……
陆筝可不知道因为她的一张药方,逍遥阁就要经历大清洗了,背着背篓刚回到摄政王旁边的巷子。
四周高墙上赫然出现诸多杀手,密密麻麻。
哪怕是佝偻着,在月夜下格外明显。
只见他们拿出弓箭,用火折子点燃沾满油的箭头。
“刷!”
“唰!”
“唰!”
四面八方的火箭朝王府里射去。
然后就见暗处突然出现许多戴着冥魂卫专属面具的暗卫,抓住这些火箭原路投掷回来!
“嘶。”陆筝倒吸一口凉气。
大力出奇迹,可这奇迹会不会太多了?
“敢刺杀摄政王府?”玄奇踩着夜色走出来,冷笑着发号施令,“全杀了,一个不留!”
早已有暗卫爬上房梁,不动声色的抹掉刺客。
待刺客们反应过来,已经倒下五分之一的人。
正好火箭已射完。
为首之人索性拔出腰间长剑:“勇士们,随我杀了这佞臣贼子!”
“姑娘在看什么?”嘶哑难听的声音不带情绪。
陆筝吓了一跳。
面具遮面,长袍遮身的墨笙站在旁边。
“你怎么不去帮忙?”她问墨笙。
墨笙:“王府三天两头就会迎来刺客,玄奇能应付,姑娘出府做了什么?”
后半句话明显才是主要目的。
“挖药。”陆筝坦然,“澹台冥毒发,需要调理,药府内没有。”
背篓里的药还带着土。
显然没说谎。
墨笙想到车厢内那一幕,和玄奇那个无脑吹不一样,墨笙尚存理智,陆姑娘被王如此羞辱还在大半夜为王去挖药,即便只是出于大夫职责,也够让人感动。
墨笙决定如实禀告。
“刀剑无眼,姑娘进府吧。”
陆筝其实想留下来看看热闹。
“好。”
墨笙把陆筝送回囹圄院,刚要准备回去复命,院外低眉顺眼的下人徒然发难!
他抽出藏在袖子里的匕首,径直朝陆筝刺去!
距离之近,墨笙根本救不了。
陆筝暗骂今晚一波三折,眼神却有些深,如果躲开势必会引起澹台冥怀疑,今晚刚惹了那疯子一次,不能再惹了。
于是。
陆筝稍微侧了侧身。
“嗤。”
匕首无情扎入理心口只有三寸的地方。
陆筝脸色苍白。
一击没重,墨笙直接捏碎他的脖子。
“咔擦!”
“姑娘!”落雨听到动静出来,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扶住陆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