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朗脸色难看,见枕边人趴在酒桌上不停吐血,把剑狠狠一卸:“我不是说过下迷药就好?快把解药给我!”
“我给他们的确是下了迷药啊。”陆筝邪气挑眉,“但有人要唐娘的命,她作恶多端也是活该,行了,快走吧,免得等会儿这些人药效过去就走不了了。”
她收起冰霜剑。
独孤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手慢慢垂下,他不再看唐娘一眼,迈着沉重步伐跟上陆筝。
唐娘的眼神变得绝望:“独孤……”
说时迟那时快,独孤朗抓住陆筝,用剑架在她脖子上:“把解药给我!”
苍月岚淡淡抬眸,不急不躁。
“理由。”
陆筝脸色难看:“独孤朗,你别忘记我们是来救你的。”
“她是我孩子的娘。”独孤朗见唐娘已经近乎昏厥,心急如焚,“解药!”
陆筝感觉到脖子上的剑被压近几分。
她皱眉,忽冷笑起来:“你忘记她有多杀人不眨眼,孩子也是强迫你才有的,趁机给孩子换个娘亲不好吗?还是说你在日夜相处中动心了?”
独孤朗脸色发沉,不做答,只将剑压紧:“把解药给我。”
“师兄,给他。”
苍月岚从广袖里取出一个瓷瓶,抛到空中
陆筝:“但愿你不要后悔。”
独孤朗把意识昏沉的唐娘拉到怀里,倒出细小药丸喂她服下。唐娘症状慢慢好转,攥着他的袖子,险些喜极而泣。
为了她,他竟然愿意放弃离开。
独孤朗心里果然是有她的。
“夫君。”她流泪,“谢谢,谢谢。”
独孤朗别开视线,冷漠起身:“我要走了,照顾好丫丫他们,日后你别再虐杀无辜,也别再助纣为虐。”
虐杀无辜?
唐娘明白助纣为虐,但虐杀无辜,她是万万没做过。
“我们走吧。”
苍月岚没动弹,陆筝也似笑非笑,并未动弹。
独孤朗心里有种不好预感。
身后之人慢慢站起。
醉酒的土匪们也慢慢睁眼。
独孤朗终于意识到什么,猛的回头,看着正用手背擦拭嘴角血迹的唐娘,脸色大变:“你……你们诓骗我!”
陆筝无辜:“我早就说过你会后悔的。”
“夫君,今日之事是我让陆妹妹帮我的。”唐娘是个仗义之人,揽下罪责,“起初她说你对我有几分真心,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夫君,我们以后像寻常夫妻那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土匪们知道接下来是不能听的,很识相的散场。
独孤朗的脸色异常难看。
他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藏了多年的心思,居然被公开捅破。
独孤朗深吸一口气:“我见过你挑筋抽皮,杀人不眨眼,若说是恶人就罢了,可其中还有当年我的随侍!你觉得我们可能当寻常夫妻吗?”
“爱上你,我自己都恶心自己!”
起初被绑回来时,独孤朗怒火滔天,用尽各种方法逃跑,连自残都试过,可唐娘根本不放手。
唐娘产子时,独孤朗是有机会杀了她的,可看着那个平日威风凛凛,痛苦的只为替他诞下孩子的女土匪,他终究还是心软了。
也是那时,独孤朗发觉了自己的心思。
他惊恐,恼怒,连带着憎恶自己。
他怎么能对一个手上沾满无数鲜血的毒妇动心!
唐娘一僵,全然没想到当初的事被他亲眼看到,慌张的想解释什么,最后又偃旗息鼓,只苦涩哀求:“事情不是……夫君,你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我发誓,以后只要你不喜欢我做的事,我都不会去做。”
独孤朗:“放我下山。”
他不怪唐娘没将敦亲王府近乎全灭的事告之,只想立刻下山。
唐娘再次一僵:“你想离开我?”
“不是你说,我想做什么你都会答应我?”独孤朗自嘲,“我想下山,想回家,唐月,被你绑到山上已经五年了,这五年我哪儿都没去过,如今我只想回去看看,去收拾那些鸠占鹊巢的人,去尽一尽孝道。”
唐娘怕他不再回来,离开了三帝观,她再无法把一个世子“绑”回来。
“除了这个,其他我都能答应你。”她深知独孤朗的软肋是儿女,“你想想丫丫,她每天睡醒就会找你,你忍心吗?”
独孤朗冷笑:“唐月,你自私到令我恶心。”
商议无果,独孤朗的心千疮百孔,索性回了家。
临走前,没忘讥讽的看了看陆筝。
陆筝耸耸肩。
唐月冲陆筝感激一笑,拎着几壶酒追上去。
陆筝没错过转身时,唐娘眼底掠过的苦涩,若有所思,她不愿意放独孤朗下山,应该是知道点什么,在保护独孤朗。
否则以唐娘的聪慧,怎会真的囚这么多年。
到底是什么身份,让她能在王都外立足。
陆筝没想到,答案来得这么快。
洗漱完,陆筝正狂打哈欠,刚吹灯躺下:“啊切……肯定是我的好大儿在想我。”
“轰隆。”
衣柜忽然被一股力道推着前行,自动朝两边打开,石头垒的墙壁露出一人可行的路口,往下望去是深不见底的阶梯。
幽黑中,一道亮光慢慢升起。
黑袍人拎着灯笼走上来。
早在第一时间就屏住呼吸的陆筝眯眸,呦西!抓到了!
黑袍人推开门走出去,熟门熟路的来到唐娘家门前,并没注意到被人暗中跟随了,以与一个土匪相似但又尖锐几分的声音喊:“大当家。”
几个呼吸间唐娘就出来了。
肉眼可见,她的脚步在门口顿了顿。
“跟我来。”错过黑袍人时,唐娘的脸色看不出情绪。
唐娘将黑袍人带到山寨后方空地,四周空空,无处可以藏匿:“他有什么吩咐?”
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虚白的脸。
未有一点胡须。
“大夏的摄政王暗中来了王都,主子希望你出手抓住他的软肋陆筝。”黑袍人声音尖细,赫然是个公公,见唐娘神色不明,笑着挽起兰花指,“知道唐娘子你不乐意,但你和主子毕竟师出同门,有义务为主子除去隐患~您放心,主子只会再烦您这一次。”
见唐娘还不说话。
太监意味深长:“独孤朗是敦亲王府唯一的后继人,娘子莫不是真以为,一切都瞒得很好吧?”
唐娘眼神泛冷:“敢动他,我们就同归于尽!”
太监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
“这要看唐娘子你怎么选择了。”
唐娘立在原地,神色不明。
……
“两位大夫,大半夜还不睡觉?”一位夜里练功的高手见他们,笑着打招呼。
陆筝回以笑容:“散散步。”
散步还背着琴?
高手狐疑,却也没再多问,这是他们的默契。
殊不知,陆筝心里急得不行,恨不得长出八条腿。
妈蛋!那死阉狗竟然想弄她!
要不是敌众我寡,她绝对第一个敲闷棍……就不该让他从柜子里出来,也不用大半夜跑路。
陆筝悔不当初。
到了寨门,陆筝和防楼上的土匪打了声招呼,大半夜的土匪不愿意开门,她只能道:“那我跳下去行不?”
“你们为什么这么着急,莫不是在寨子里犯了事?”
陆筝暗道果然不是一般土匪真警惕,郁闷:“我们两个大夫能犯什么事,这不是惹了朗公子,怕他给大当家吹枕边风,反正赏金已经拿到,我们还是赶快溜。”
土匪同情。
的确,以他们大当家对朗公子的言听计从,朗公子要真想做什么,这二人就有苦头吃了。
“那你们跳吧。”
说时迟那时快,陆筝给了苍月岚一个眼神,一跃而下。
不同的是,她是直接跳,像个大青蛙,苍月岚则是徐徐落下,如同林深雾散浮现的谪仙,风骨清冷,气质卓绝。
陆筝:“……”
同样是人怎么区别这么大。
不过在逃命中,陆筝也无心嫉妒。
“拦住他们!”唐娘的声音在黑夜里响起,带着杀意,“放箭!”
糟了!
陆筝脸色大变,没想到这么快就追来了:“苍月岚,快跑!”
俩土匪没想到他们是真犯了事。
赶紧拉紧弓弩,试图射击他们,结果根本按不下去去。
唐娘怒:“怎么回事!?”
土匪惊愤:“刚才她跳下去前,摸了摸弓弩,肯定是她做了手脚。”
身为玩弄机关的祖宗,陆筝怎么可能不卸掉所有危险。
唐娘吹响号角,吹三声,是为迎敌。眨眼间便有十几个高手先后出现,唐娘指着早已经逃窜不见的二人:“追!生死不论!”
陆筝刚逃了没多远,眼前景象突然变了。
郁郁葱葱的杂乱树林,骤然变成通天大道,两旁的树整整齐齐的排着,他们踩在中间路上,头顶的月光朦胧。
陆筝颦眉:“阵法启动了。”
苍月岚未言,只是眼底有了几分兴趣。
他环顾四周。
慢悠悠的朝最近的细树走去。
轻轻一碰,眼前景象又换了,只是依旧不是最初时的下山模样,苍月岚赞叹:“有意思。”
陆筝:“……”
哥,你是我亲哥。
咱俩的脑袋还在裤腰带上挂着呢,你来一句有意思,不带这么玩的啊!
“站在原地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