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台漾面前放着热乎乎的馄饨,吃得很开心。
澹台冥在旁边翻看着战略部署和伤亡消耗,举止霸气优雅,无意侧首间目光落到澹台漾身上,眼底盛满宠溺。
“慢点吃。”奢华的声音是一贯冰冷与嫌弃,却能听出几分微不可察的关切,“墉州是没有馄饨?狼吞虎咽,噎死你算了。”
澹台漾笑得讨好:“我昨晚和今早都没吃东西,饿嘛。”
气氛融洽。
陆筝孤零零的站在门口,像个不请自来的打扰者。
澹台冥终于注意到了她,施舍的目光落到苍白面容上,狠狠皱眉。
语气不善:“陆大夫,杵着干什么,还要孤亲自请你?”
如果不是澹台漾需要医治,他怕是不会把她叫回来吧……陆筝越想,越发痛苦,寂寥和苦涩包裹住心脏。
他对她的厌恶,无时无刻不提醒她。
陆筝的步子很虚,感觉几乎踩不到实地,想要帮澹台漾医治。
“等我吃完。”澹台漾冷哼一声,没给陆筝好脸,同时余光偷偷瞄着澹台冥,见他没有动怒,嘴角微勾,颐指气使,“陆筝,你站那儿等我吧,很快的。”
澹台冥翻看着粮食辎重,夏皇假惺惺批的那点东西根本不够。
澹台冥也不放心,冥魂卫的粮草,一般都是自己买。
陆筝见他只字未言,眼底掠过苦涩。
“你手里的是什么?”澹台漾顺杆爬,“烤鸡?我想吃,拿给我。”
陆筝冷冷的看了她一眼。
“你吃屁!”她可不会惯着情敌,“给狗吃也不会给你吃!”
澹台漾脸色涨红。
她还就要了。
澹台漾放下馄饨,伸手去抢陆筝手里的鸡。
如果是平时,陆筝的身手能轻松避开。但她昨晚在寒潭里泡了一夜,本就水深火热,能来主账都是强撑着来的。
推搡之下,眼看烤鸡就要被夺走。
澹台冥熟视无睹,悠闲的握笔写下差使。
陆筝冷笑,索性把烤鸡丢到地上。
在澹台漾不可思议的目光,用脚使劲儿撵了撵,焦脆香气四溢的烤鸡变了形,脏兮兮的。
“我说了,给狗吃也不给你吃。”
“你!”
澹台漾气得跺脚,要不是兄长还在,她真想好好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陆筝好似没看到澹台漾眼底的倨傲怒火,退后一步,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澹台漾冷笑,坐回位置上去吃馄饨。
“白鹤。”澹台冥忽然开口,“去抓只野鸡烤熟后送进来。”
陆筝紧闭的眼帘上,睫毛微颤。
“是。”
澹台漾吃得慢悠悠,直到烤鸡送来,才吃完馄饨。
澹台冥看向她:“不是想吃鸡?”
澹台漾受宠若惊:“给我的?”
她不敢置信:“真的是给我的?”
不是给陆筝的?莫不是下了什么泻药吧,澹台漾有些警惕,但想到兄长折磨人向来是明着来的性子,担心稍微收了收。
“不想要?”澹台冥神色冷漠,见她水汪汪的眼里写满不可思议,不悦皱眉。他对她,似乎有些差过了头,让她拿只鸡都这么谨小慎微。
澹台漾:“要要要,谢谢哥哥!”
这声哥哥,叫得诚心实意,甜甜蜜蜜。
澹台漾掩盖下眼底的恶意,勾唇:“陆大夫,看来得劳烦你再等等了,哥哥给我烤了只鸡,我得趁热吃。”
陆筝没说话。
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是微蜷的指尖,出卖了并不平静的心情。
地上灰扑扑的烤鸡已经冷了,孤零零躺在那儿,和澹台漾手里散发着香气的鸡,形成鲜明对比。
陆筝越来越站不住。
身形开始轻晃。
苍白的脸上,开始染上不正常的潮红,吐息烫得惊人。
陆筝喉咙火辣辣的,知道自己开始发烧了,并不想将这狼狈的一幕让澹台漾看到,冷漠开口:“我要回去喝口水。”
“我好了。”澹台漾立刻开口,“陆大夫,辛苦你了。”
澹台冥一直在等,等陆筝忍不下去,并未错过陆筝站不住晃悠了两下的动作,再扫过陆筝发红的脸颊,她的眼神迷离,明显不正常。
心里涌出巨大烦躁。
让她看场杀戮,就病成这样?
娇气。
为何不趁早知难而退,爱不爱当真那么重要?
澹台冥握紧了笔,墨水滴到宣纸上,浓重染黑了刚写的字。
陆筝用银针袖子下的银针,扎了扎刺激清醒的穴位,脚步不再虚浮,朝着澹台漾走去。
“摄政王请离开吧。”她冷冷道。
澹台冥一时间有些不习惯如此冷硬的称呼,残酷无情的目光落到陆筝身上,浮现着厌恶。
和陆筝擦肩而过时清晰察觉到她不正常的体温,本想问她认不认错,对上平静却固执的双眼,无名火浮躁,话语硬生生变了:“你……别弄疼她!”
陆筝攥紧双手。
银针在动作下,刺得更深,试图用身体上的痛遮掩心里的痛。
那句话语带着关切,却不是对她的。
澹台冥一离开,澹台漾就原形毕露。
“陆筝,我说了他迟早会看清你的真面目,我的这位哥哥本身就是冷血无情的人,他的怜惜和疼爱能轻易给予,我们却不能奢求。”
“他是个无情的人,对什么东西的喜爱都是一阵阵的。包括我,作为他的妹妹,都无法永久得到他的庇护。”
澹台漾倒有些怜悯起她来了:“在还能拿点好处的时候乖乖离开吧,免得最后人财两失。”
不,人财两失都是轻的,命可能都会没。
澹台冥向来没有底线。
“嘶!你干什么?!”澹台漾痛得面目狰狞。
陆筝把带血的纱布丢到桌上:“我不喜欢听人说他坏话,尤其是你,你的声音让我觉得恶心。”
澹台漾咬牙:“你不识好人心!”
“虽然我和他相处不久,但他厌恶一样东西后,就绝对不会再回头,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吧。”
陆筝不答话,手下的速度很快。
她用的是特制金疮药。
最疼的那种。
疼得澹台漾根本没力气说话。
……
白鹤站在旁边,不知该不该将寒潭的事说出。
他昨天已经激怒了王一次。
寒潭说不定是王刻意的惩罚。
“王,属下在给王妃送衣服时,碰到了赢离。”白鹤换了种方式,半禀告半试探。
那个狐狸精?
澹台冥冷笑,还闻着味过来了。他的好王妃真是不给他省心,沾花惹草!
“不必管。”
赢离缠着陆筝,陆筝就能少来他面前晃悠,希望赢离不要空长了一张狐狸精的脸,最好能让陆筝对他心动。
彻底绝了后患。
届时他再将宸宸和安安带回摄政王府。
相信陆筝不敢有意见。
澹台冥冷酷起来,就好像玩弄众生的神袛,莫有一丝感情,异瞳里被寒霜覆盖:“查查赢离在哪儿,找个法子把陆筝送过去。”
白鹤心惊,王这是打算去母留子?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王迟早有一天会后悔今天的这个命令。
“属下明白了。”
帐篷帘子掀开。
陆筝走出来,对澹台冥扬起灿烂笑容:“澹台冥,我走了。你忙于政务的时候也别忘休息,天大地大,身体最大。”
澹台冥被这笑容刺到。
不自量力!
澹台冥走回帐篷,澹台漾含泪和他告状,不知为何,脑海里频频闪过陆筝消瘦的背影,和明显虚浮的脚步。
“哥,她根本没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弄得我好疼,亏她还是个大夫……能罚她吗?”
“嗯,罚。”
若隐若现的声音传来。
陆筝恨自己走得不够快,也恨自己烧得不够严重。
她没立刻回帐篷,而是去抓药煮药。趁着熬药的间隙,替自己针灸。
药罐太烫,陆筝没力气,拿了几次都没拿起来。
“陆大夫,我帮你吧。”一冥魂卫看不下去。
陆筝笑容勉强:“谢谢。”
苦涩的药很烫,喝完了药,陆筝本打算拖着疲倦身子去睡觉。
“陆大夫。”白鹤拦住她,“有几个兄弟重伤不宜行动,在潇水镇,能去看看吗?”
陆筝很困,却还是点头:“好。”
潇水镇离营地不远。
三个冥魂卫躺在院子里,的确受伤了,却并非是很严重的伤。
都伤在腿部,不能行动。
白鹤叹息,他也就只能用这种方式,安抚王妃了。
“我给你们绑两个支架,用上药,半个月内不要走动,能恢复得和从前无二。”陆筝事无巨细的交代,声音很微弱,“记住,别吃酸,一点都不能碰。”
每处理一个,陆筝都需要歇息一柱香。
白鹤将水递过去。
“谢谢。”陆筝的嗓子很干,火燎得很。
按道理,她针灸完服药,并不会再严重。大概是泡水泡得太久,寒气入体过于严重,不把寒气逼出来,难以痊愈。
想到澹台冥的命令,白鹤道:“陆大夫,我还有事,先回军营了。”
白鹤一走。
一道绯红身影渐渐靠近。
“筝筝?”
陆筝处理完最后一个伤患,站起来,因为没有进食头昏眼花,一个踉跄。
撞进了带着桃花香气的怀抱。
抬头,是满是关怀的精致面庞,狐狸眼里写满慌张:“你怎么这么烫?发热了?筝筝!筝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