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四十八、执念
向来默不作声的古渊今日所言句句戳透地衡的心思。大概是从地衡要收东俞为徒起，古渊便觉得蹊跷。起初因为地衡这亦邪亦正的性子，古渊思虑很久并不是很想让东俞拜他为师。可这事终究是拦不住，也就没说什么。
东俞跟他修炼的第一年，某日东俞回来给古渊展示了近日所学，一招一式和运功的方式都与神界所学有些差异。起初，古渊想着地衡本也是魔神，与他们的功夫不是同宗，有些差异在所难免。
带着这些疑虑，古渊故意找茬与地衡打了一架。果然发现了他体内的魔气，当年东风心魔的那些魔气。
这事古渊知道后并未告诉任何人，不过就算是秘密也总有昭然若揭的那一天，如今便是。
“我倒是多谢你抬举我了。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那我也不瞒着。我虽然本源是魔力，但自上神界之后又修炼神力，经过重重净化体内魔力也大都消除。这些魔力是我强行吸入，与我体内的神力冲突，这些年来一直在斗争。近些年我夜不能寐，恐怕是撑不了多长时间。”
地衡说完，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东风把头低的很低，一副很自责的样子。
“师父，不会的，您不是主神吗？主神都是与天地同寿的，您不会有事的。”
在东俞眼里，他们几位主神都是这世上最厉害不过的神仙，是无论六界如何变化他们都不会消逝的存在。
“与天同寿本就是妄言，我确实可以与天同寿。是可以化作火，化作泥，化作世上一切，但那都不是地衡。与其苟延残喘，倒不如在有限的岁月里活个痛快。”
东风抬头看向地衡，刚刚说这话的地衡好似让她回到了神域的时候，回到她与地衡初见的时候。
作为六界第一位魔神，地衡的出现自然是掀起了轩然**。尤其是祖神还让起到神域扬言要收他为徒，助他修炼神功。此言一出，神域上上下下反对的声音极多，祖神门前的门槛差些让那些长老给踩烂了。
地衡就是带着这样的非议入了神域。
当天，他穿着一身火红的衣服，披散着一头长发，容颜妖异，活脱脱一个大魔头的样子。与神域那些清淡寡水神态端庄的神仙打眼一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神域中的神仙大都很自觉的离他远远的，加之地衡本就不愿说话，看上去冷冰冰的，日子久了神域里还是无人与他交往。
直到东风从人间历练回来，听说有人成神，还是个魔神，大半夜的就冲到地衡的寝宫里去看他。恰巧那是地衡正在洗澡，就这样被突然闯进来的东风看了个干干净净。
“你洗澡怎么不关门啊！”
地衡皱着眉头穿上衣服，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这个女子。一身天青色长裙，扎着利落的高马尾，举止也不像是那些扭捏的神女，但他来神域这么多日也并未见过此人，想必就是那个去人间历练的祖神的第二个徒弟东风了。
“我在自己寝宫，为何要关门。”
两人各执一词，如此场景倒也没有尴尬。东风仔细打量了眼前这人一番，然后点了点头道：“果然与我们神域的人不一样。”
地衡看了眼自己，又问道：“怎么不一样？”
“你长得挺好看的，跟神域那些男神不一样的好看。不过你再怎么好看也不如师兄好看。对了，你今年多大，看起来应该是比我大。唉，罢了，就算你比我大也是要叫我一声师姐的。”
地衡从没想到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二师姐是这个样子，一点也没有师姐的端庄也就罢了，这说话的心思一会一个样，完全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我还未问你，你既然是魔，为何还要成神？”
“为何不能成神？就因为我是魔就不能成神了？”
“从未有过此先例，你是头一个，我好奇。”
看着眼前的东风，地衡觉得她与神域的那些人不太一样。对于他成神这件事，表面上不说，可背地里神域那些人都颇有微词。大概也都是魔力怎可化神，成神成魔皆在一念之间，所神魔同体，将来必生祸端。可东风这种因为好奇，他还是头一次听说。
“六界之大，普天之下，我既能修成魔功，又有何不能再修神力。只要我想做，无论是什么，又有何不可。我修魔力能成魔是本事，我修神力能成神也是本事，天地之间，有什么是我地衡不能做的事情。”
说完，东风久久没有说话，就直勾勾的盯着地衡。良久之后，东风才走到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双臂。
“说得好！若有本事，魔又如何，神又如何！”
就这样，东风成了地衡在神域的第一个朋友。随着时间长久，他们都成了主神，地衡对东风的爱意也愈发明显，那以后两人才逐渐疏远了些。
“地衡，那些心魔是我执念所化，但如今我心中执念已无，但若你还是执迷过往，它始终不会消失的。”
梅玄示意东俞先离开此处，彼时只剩他们四人，再无不可说只是。
“我的执念，想必也只有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地衡刻意的看了眼古渊的方向，见他并没有什么反应才笑了笑。
“不过看你如今与这闷葫芦真心相爱，我看着也是高兴的。如此标液没什么执念了吧。”
“地衡，你还记得当年祁明被你贬下冥界时他对你说的话吗？”
闻言，地衡看向梅玄。这事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细枝末节早已记不清晰，也亏得梅玄这个脑子好用的还记着。
“当年他说，若他下冥界，定与恶鬼纠缠不休，他一定要死在你眼前，让你愧疚一生除非你再认回他这个徒弟。”
“我……”
地衡哑然，当年之事难道真的一语成谶。
“地衡，我唯一见你难过就是当年祁明死的时候，你对他始终有愧疚之心。这事在你心中藏了这么些年，你没去想，并不代表你全然都已忘记。”
“这便是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