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觉得,如果你有我们这样的身份地位,你就会按照你所想的那样去救助百姓?你是不是觉得,你救助了那些人一时,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
“听闻你也是穷苦人家出身,那你应该知道,穷苦人家缺的,就是那一两银子的救助吗?”
“就算这一两银子能解一时之需,若是田地里收成不好,税收不变,你觉得,那就是在帮助他们吗?”
“我与陛下解决的是权贵对百姓的欺压,解决的是天灾人祸,你竟可笑的到处编排我们,敢问,自陛下登基以来,你在这宫里的日子可好过了一些?”
景煴原本是不在乎这些名声,但是现在那些人不出所料的开始攻击武晟,那么她就不会轻轻放下!
媛儿只是一个无知的侍女,她虽然不会杀了她,也不会惩治她,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不然,她心里有气,会少了一些怜悯。
如果,连她都不再有怜悯之心,那么武晟绝对会下手更狠!
毕竟,他积压的怨恨更多。
一个小小侍女的无知怨恨都能造成如此舆论,那么一个帝王的怨恨能造成什么后果?
她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好不容易促成的和平,怎么能让其毁于一旦?
媛儿心里的不甘和愤懑在此时都变成了茫然。
她确实想过,如果她有那么多宝贝,她肯定会分发给有需要的人。
而那些所谓有需要的人,自然是跟她一样穷苦出身的人。
至于她看不到的,去不了的地方,也就只能遗憾距离太远。
可是,她从未想过,这样做是否会改善那些人的生活。
就像景煴说的,她解了他们一时之苦,可银子用完之后呢?
他们若是没有活计,不是还会跟之前一样吗?
第一次,她觉得自己做错了。
她自己的月银,除了补贴家里,可从来不剩什么。
而随着她在宫里日子好过了,家里人的胃口就越来越大。
以前她送银子回去的时候,家里人还欣喜万分,如今倒是嫌弃她的月银少了!
这种变化她不是不知道,但她只觉得是家里贫苦的原因,却并未想过为什么会这样。
而在武晟登基以前,宫里的老人总是欺负他们这些无权无势,又不会讨主子欢心的,甚至打死几个,也不过是丢出宫去,又有何人管过?
可自从武晟登基后,宫里乱嚼舌根的被打发了,偷奸耍滑的被打发了,他们这些被欺压的人也不再受到欺压……
若不然,她又怎么会提拔到妃子的宫里做事?
可就是这样的她,竟然会因为他们的宝物而嫉妒到在宫外散播他们的谣言……
她真的没有私心吗?
以前,她总听嬷嬷说,有多大的能耐做多大的事,她什么都不懂,却指责他们做的事不够好,那么她又算什么呢?
这一刻,她终于想明白了一点,然而景煴却又给了她一击。
“你大概不知道,天下各处上奏折子斥责我与陛下,陛下一怒之下取消了他们的免税,甚至那些帮你的官员,也因此丢了官职!你说说,若是他们知道是你引起的这事,他们会如何对你?”
瞬间,媛儿便面如死灰的跌坐在地。
她那坚持自己是对的腰杆,再也坚持不住。
她不仅仅是害了自己,更是害了那些跟着她一起起哄的百姓和官员啊!
可是,她现在认错还来得及吗?
人要为自己所犯的错负责,她还有脸请求原谅吗?
“记住‘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希望你好自为之。”在宫人来带她离开的时候,景煴提醒了她一句。
等到她一走,吴清枝便冷笑一声:“夫人果然是胸襟宽广之人!要我说,这种吃里爬外的贱婢就该发卖去官妓,让她知道什么才是人间炼狱!”
景煴的气还没顺,听到她这话,眼神蓦然一冷:“若我没记错,那丫头是属于你宫里的人吧?你若是管不好,我也不是不可以代劳!”
她对这件事本身是没什么气的,她气的是那侍女的无知和愚昧。
心善,是指做力所能及的事,去帮助身边的人,甚至为更多的人做奉献。而不是她这种只会说,甚至煽动其他人,却什么也没做的人!
她都不知道,她这自以为是的行为,已经成为他人对付她和武晟的枪,让武晟对他们这些本该受到保护的人更加心寒!
为什么那么多人强大起来后就忘了初心?
强者是该保护弱者,但是却不该被这一枷锁所禁锢,成为弱者施暴的理由!
弱,也不是弱者道德绑架他人的理由!
没有人生来就该保护弱者,也没有人赚了银钱就该分发给他人。
大家都是有手有脚的人,凭自己劳动所赚取的银钱,帮人是情分,不帮不害人是本分!
吴清枝一噎,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武晟,哼了一声:“那可是你们派给我的人,可不是我带来的人!”
她的人,哪有这种敢自作主张,脑子又蠢的人?
这么大的事,竟然敢到宫外去瞎说!
若不是满朝文武早就传遍了那珊瑚株的事,只怕她第一天出去说就被人抓了!
哪由得那些人借提发挥,甚至把事闹得天下皆知!
然而,这样的事也就那些愚民傻傻的跟着闹。
看看那些江湖大盗,劫富济贫的大侠,有谁在这个时候冒头了吗?
人家那可是实实在在盯着宝贝的人,那些人都不敢打劫,那些愚民和那些被丢出来当试水的官员,却傻傻的上奏闹事,还有脸说是为民请愿!
这请的是哪门子的怨?
好好的赋税减免没了,官职没了,可高兴了?
“既然分到你宫里,难道不该你管?你若是闲人多了,我帮你撤了便是!”景煴扫了扫她宫里的人,因为是按照正规妃位派的人,再加上她自己带的人,足足有二十数许。
“你!”吴清枝气得差点动手,结果还是她的贴身侍女眼疾手快的将她拦了下来。
悄悄示意她看了看武晟的脸色,吴清枝一口气终于是不得不咽下。
寄人篱下,她好不容易修身养性,等着趁虚而入,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对着武晟行了一礼,她软了软语气:“臣妾管教无方,定当引以为戒。”
“吴地一向是产粮大国,如今没了战乱,想必粮食也多,吴妃体恤百姓,那么应该也不介意号召一下吴地百姓征粮,救济其他地方的百姓吧?”
武晟见她根本没服景煴,看着她悠哉悠哉的开口。
吴清枝整个人一懵,吴地现在依然由吴国皇族掌管,但以她的名义征粮,这不是把她往火坑推吗?
现在天下到处都在闹事,吴地好不容易明哲保身,却要征粮,还是以她的名义,感情就是把她当枪使呢!
可是,她能拒绝吗?
吴地需要她在宫里的地位,她自然也需要吴地的支持。
现在征粮,她可以博得一个好名声,却也会遭吴地百姓的怨恨。
一个吴地,和一个天下,她很从容的选择了后者。
“臣妾愿意!”安奈下了心里的怨恨,吴清枝连咬牙切齿都吞到了肚子里,表现出一副大方模样。
“那这事就交由你办。”武晟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拉着景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