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煴转动无神的眸子看向他，又像是在看很远的地方。
她的心就像是被碾子不断的碾压，碎了又碎。
她娘，怎么能这样对她？
怎么能？
突然想到什么，她紧紧的拉住武晟，却像是怎么也拉不住。
武晟感觉到她的手一片冰凉，心里不知该是怒还疼。
如果可以，他倒是也想像景家夫人那样，一死百了！
“你能不能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寻死？”
就在他以为景煴不会开口的时候，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抓着他的手，在颤抖，她的声音，也在颤抖。
“如果我死了，你会如何？”虽然不忍，他还是问了这么一句。
接着，他便肉眼可见的看着她晃了晃，差点跌倒。
不像平时那样意气风发，反而是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满眼都是震惊。
“我只剩你了，如果你死，我也死。”景煴苦涩的眼，怎么也挤不出一滴泪。
在这一刻，那什么宏图霸业，都显得不重要了。
后世之人的安乐，凭什么要她在乎的人来买单？
说到底，她还是自私的。
没了她在乎的人，她又何必呕心沥血？
“那么，你能留下吗？”武晟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景煴果然不敢答了，就那么怔愣的看着他，心又开始被碾子碾了起来。
一向都是她爱做什么便做什么，却不想会有一天被人捏的死死的！
“我，留下……”过了许久，久到武晟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她却应了。
武晟心里一喜，但是却对上了一双空洞的眼，心里的喜色，顿时变为寒风凛冽。
景家接二连三的战死都没能让她动容，但这一次，景家夫人的自尽，却让她受伤如此？
是了，最痛的伤，永远来自最亲的人，他怎么会不懂？
而他，竟然还在此刻撕开了她最疼的那个伤口……
他这样做，又和逼迫他的父皇母妃又有什么区别？
他讨厌那样的人，可他正在一点一点变成那样的人！
“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到底，他的心里是有她的，见不得她失去光芒的模样。
她曾说他是她的光，那么她又何曾不是他的光？
这样黯然失色的她，不是他喜欢的那个人。
他很无奈，也很悲哀，却不能让她折翼在这里。
他知道，她所做的事，会是多么惊天动地，也会是多么的震古烁今。他不能成为她前进道路上的绊脚石，他做不到景家夫人那么决绝。
因为，他爱她！
“不，我不走，我……”景煴却并没有他像想象中的那样振作，反而更为害怕。
就像受惊的兔子，无论如何安抚，都安抚不下来。
武晟一黯，突然反应过来，景家夫人就是妥协后，用那么决绝的法子给了她一击，所以，她现在就像是惊弓之鸟，根本不敢相信，也不敢离开。
这样的她，只怕谁也不曾见过。
也不知道，景家夫人地下有知，会不会后悔……
“没事了，没事了，不走就不走吧！”
武晟将她紧紧抱住，学着她平时安抚他的样子，轻轻抚着她的背。
这样脆弱的她，竟然是天下人所忌惮的人？
他，该如何帮她重新竖起高墙？
从那天起，景煴便一刻不离武晟半步。
安王府原本的悲伤，都变成了诡异的担忧。
“药婆婆，景煴她到底是怎么了？”武晟原本以为她不过是悲伤过度，但过了这么些日子，也渐渐的发现了不对。
“她这是有了心魔啊！这心魔若是不化解，迟早是要入魔的！到时候，只怕会腥风血雨！”药婆婆有些责备的看着他，竟然没有一早来问她！
若是最初的时候，还能以外力帮她破心魔，如今，则只能靠她自己了！
心境的变化，可好可坏，但就要看她是否能迈过那个坎儿！
“没办法帮她了吗？”武晟隐隐明白是哪里出的问题，甚是后悔。
“没有！若是在最初的时候，还能让她师傅帮忙强行破心魔，但是现在，外力根本没用，需得她自己破除。”药婆婆摇了摇头，眼里有些遗憾。
如此天骄，终究还是要落得如此下场吗？
天妒之姿，所以老天终于动手了吗？
“怎么会……”武晟脚步趔趄。
“不该啊，景家夫人之死，怎会将她打击至如此？”药婆婆奇怪的自言自语，却没有得到解答。
但是这话，却像是晴天霹雳，轰的武晟两耳轰鸣，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景家夫人的死不过是给了她沉重的打击，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的话啊！
这样的结果，是他想要的吗？
这样的她，是他想要的吗？
不，绝对不是！
那么，他该怎么办？
“怎么回事？”千机老人被请了来，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这老头子这些日子死哪去了？你那宝贝徒弟陷入心魔之中了！”药婆婆没好气的瞪着他。
平日里总宝贝的很，如今竟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心魔？那死丫头怎么会有心魔？”千机老人万分震惊。
如果说天下人都会有心魔，但景煴绝对不该有心魔！
可现在，有人竟然告诉他，她有了陷入了心魔之中！
“不信你自己去看啊！”药婆婆对他那不可置信的模样有些不解，嫌弃的瘪了瘪嘴。
千机老人也不跟她废话，立即循着景煴的气息找了过去。
一看到她，他便知道药婆婆没有骗他。
这最不该有心魔之人，竟然真的陷入了心魔之中！
“死丫头，醒来！”千机老人动用了罡气，想要将她强行拉出心魔，却不想一股不比他弱的力量，将他的罡气弹了开。
“这，这……”感受到那股力量，他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那是什么？
他知道她摸到了罡气的门槛，也已经有了雏形，但是，刚才那股精纯的罡气力量，分明是成形的罡气啊！
所以，这死丫头的心魔，是她自己的罡气成形所产生的？
她到底构建了一个什么样的罡气幻境？
连心魔都一并产生了！
这要是让先人知道，还不得从棺材里爬出来？
若非这个世界断了武道升仙的路，她这资质，只怕以武入道，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不应该啊……
她接受试炼的时候，他才试探过她，那时不过是罡气雏形，离成形还有段距离，怎么这么快就成形了？
只怕那心魔的产生，也是因为她的进步过快。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辈，真的没办法了吗？”武晟见他皱眉，忍不住问道。
千机老人猛然看向他，人一闪就来到他身边，抓起他的手便探脉。然而这还不能让他确定，他便以罡气试探。
轰——
他的罡气还没入体，便被一股大力给弹了出去，震得他连忙松手，退开了好几步。
“你，你，果然是你！命啊！命啊！”
千机老人先是指着他愤然，随后却又变得无可奈何。
“你既然已经解封，能帮她的就只有你了。但，你也知道，你们的命运是什么，帮不帮她，你自己看着办。”悲叹之后，千机老人看了一眼景煴，万分复杂的离去。
如果她一直这样，千机楼也不是不能养着她，只是她之前的计划，怕是要付诸东流。
如果武晟帮了她，从此只怕无人能阻拦她，就算是他们那些个老骨头，也阻挡不了她的脚步。
如何选择，便都只在武晟手里。
毕竟，他是那个命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