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车苏沐言就打了个激灵，这么冷的天气，就连真皮座椅也是凉透了的味道。
车前面里放了玫瑰花味道的芬芳剂，苏沐言不太喜欢，她知道顾泽延也不喜欢，想来肯定也是沈璟雯放的。
车后面的面包超人抱枕，恐怕也是沈璟雯的。
有点可笑，自己老公的车里，放的竟然都是别的女人的东西。
她闭了眼睛，刻意忽略了顾泽延抱着腿脚不方便的她上车的那一段路上，所保持的距离和两人都不曾开口说过一句话。
顾泽延车开得极快，她的心也一直绷着。
想不明白，顾泽延这一次又要怎样折磨她。
还能再怎么样呢？顾泽延不是说了，反正不会玩死她的，折磨比死更痛苦。
她的身上有太多舍不得，就是这些舍不得变成了顾泽延拿捏自己的武器，往自己最柔、软的地方捅去。
数着雨刷器滑动的节奏，满眼净是阑珊的灯火和被大雪模糊的城市背景。
鞋底在机场的时候已经湿透了，粘着难受。
但没有心里的难受，更令人窒息。
车上并没有人先开口，好像在较着什么劲。苏沐言挠了挠湿掉的刘海，酝酿着接下来的话语。
“顾泽延，你要带我去哪……”
“当然是要带你去做好玩的事情了！”
顾泽延忽然开口，打断了她未说完的：“对了，你爸的脑梗阻费用是我出的，又欠下20万，你什么时候给我？”
苏沐言把手放下：“我现在没有钱……”
“没有钱？”
顾泽延冷哼：“你手包里不是有五十万私奔钱？真的是长本事了，轻轻松松从别的男人身上套50万！苏沐言，既然你还有这种本事，我不打算继续养着你了，从今天起，把钱一点点都还给我吧。”
不然说不定，这个女人又要拿着钱，跟别的男人跑路了！
想到这，顾泽延忍不住冷哼一声。
苏沐言却是思考了很久，终于还是在遇到第一个红灯的时候，开口说道：“既然要还钱的话……那我可以出去打工赚钱吗？”
“苏沐言。”
顾泽延打断了苏沐言的话，只是语气很平静：“你现在这个身份，去哪里会有人要你？高中学历，打扫卫生还是给人做保姆？还是说，你想去KTV端果盘做公主？”
“我不做那些……”
苏沐言一愣：“秦……我自己找好了工作了的……”
“不行。”
他的目光始终在正前方，想也未想，直接回答：“你不用出去打工，我已经想明白了！你就在家里老实呆着给我生孩子就行，一胎500万，如果能多生几个，你爸那些烂账很快就能还完！”
一胎500万，多生几个？用来还账？
顾泽延当她是什么了？生孩子的机器吗？
因为沈璟雯不能生育，就拿她来给顾家绵延后代吗？
那她苏沐言到底算什么？
一个生育机器吗？
“顾泽延，你到底什么意思？难道就因为沈璟雯不能给你生孩子，所以就要我来给你们生吗？”
“就是你想的那样……”
红灯变绿，顾泽延踩下油门，车子缓缓又移动起来。
“我对你根本没什么感情，我也不会对你产生什么怜爱，我之所以不和你离婚就是因为我要……”
他这句话未完，停一停，接着说：“是因为我要折磨你到半死不活，我才能开心！”
旁边疾驶而过的汽车，陆陆续续的光线中，把顾泽延的侧脸和他的眼睛，一段一段照亮又暗掉。
苏沐言看着看着就走神了，恍恍惚惚之中，这个说着只要她半死不活才能开心的男人。
那个她爱了这么多年的男人。
终于变成了让她看不懂的模样，她舔了舔下唇，认真说道：“顾泽延，你是不是后悔，娶了我？”
所以才会如此变着法的折磨她？
苏沐言的心缩着，她知道，答案是肯定的，但还是有一丝不理智的情绪在渴望着，顾泽延的否定。
“是的，苏沐言，早知道你是如此心狠歹毒，我就会后悔，后悔你怎么没死在那场大火里……后悔那个时候冲进去救你……”
苏沐言愣了一会儿，内心想不明白，难道不是自己更恨顾泽延吗？
为什么？她抛出全部真心的男人，竟然恨她？
她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了？
来送秦俊曜？还是说了沈璟雯几句？
苏沐言张着嘴巴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愣愣的小声突然问道：“顾泽延，你确定你开暖气了吗？”
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坐在车后排。
真冷啊，为什么在车里，竟然比在外面还要冷？
就好像在自己的心里打开了窗户，寒风直接吹进最弱软的地方……
顾泽延转过头看了苏沐言一眼，昏暗的那边不时有灯光闪过，触及到苏沐言的眼睛是晶莹透亮的眼睛，赶忙让自己猛的转过来，紧握着方向盘，压抑住心里那一点点的怜惜，轻声的呼吸。
阴冷的寒意浸上心来，车窗外不停变化着景色却依然逃不开暗调子。
苏沐言恍惚觉得，拥有过温柔的顾泽延，只是她做的一个梦。
“你去帮我买份红、豆粥吧，我没吃早饭就出来了，现在饿得很难受。”
苏沐言突然这样说道，声音近乎颤抖。
顾泽延愣了一下，皱着眉头：“苏沐言，你当我是什么，佣人吗？”
“你去买吧，我饿的胸口难受……”
苏沐言打断他，抿了抿嘴唇，说着：“既然我都是你顾家的生育机器了，要个粥喝，不过分吧？”
顾泽延没有回答，只是继续安静的开了一段路。
苏沐言以为他不会去买的，毕竟他那么恨自己……可是他方向盘一打，就停在了路边。
苏沐言有些摸不着头脑的看了他一眼，下意识的目光就移到斜前方不远处，有一家粥屋。
顾泽延的动作很快，他开门下车的一瞬间，外面的冷空气伴着雪花飘进来，苏沐言被激到打了个寒颤，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真的有开暖气。
她很平静的看着顾泽延撑着伞疾步走到粥屋，就一直盯着那透着暖黄色光的玻璃门，不一会儿顾泽延推门出来，撑起雨伞，手里拎着白色的塑料袋。
在他只差一步就要靠近车子的时候，苏沐言猛的把身子扑到驾驶座上，按下了驾驶座旁边的保险锁。
顾泽延拎着粥的手去开门，用力往外拉了两下，打不开，车从里面被反锁了。
他对着车窗敲了两下：“苏沐言！开门！”
没有人回答。
他害怕苏沐言出什么事了，从旁边的车窗看不见里面，于是他绕到车子前面，看到苏沐言安然无事的坐在那里，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方向盘，整个人一抽一抽的，张着嘴呼吸。
顾泽延放慢了脚步，走到了车子旁边，靠在车身上也不管雪花会不会弄湿衣服。
打在雨伞上的响声和落在地上的不同，握着红、豆粥的那只手还可以感觉到从袋子里透出的温度。
顾泽延仰着头，闭上眼，深深的呼出一口气。
“快给我开门！不然我就把车窗砸碎了！到时候，我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
顾泽延大声喊着。
苏沐言用手去抹脸上的眼泪，结果越抹越掉，胡乱的就擦在顾泽延的车坐垫上。
憋不住的时候，幸好还能找到音响的位置，把声音开到最大。
顾泽延在站在雪中，突然听见车子里传来了杂乱的歌声，他停下了敲击窗户的手。
或许这是他们之间唯一仅剩下的默契，苏沐言不想让他发现自己歇斯底里的哭声。
车外面的顾泽延抿了抿唇，最终留了情面，不去拆穿她。
开完音响还觉得不过瘾，苏沐言还想去开暖气，想想又算了，暖气再暖，也烘不干一整颗湿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