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夏被紧急送、入手术室后，顾泽延这才无力的靠着墙蹲了下去。
手上蹭满了夏夏流出的血，衣服上也全部都是，他盯着眼前血红一片，一滴泪不觉的落在掌心，双手攥紧拳头，撑住眼眶。
苏问夏的病，终于爆发了。
冷汗早就湿透全身，就连暖气十足的屋内，也变得寒冷至极。
顾泽延靠在墙上，一只脚踩着墙壁，手中夹着一支烟，没有点火，就那么夹着。许久之后，或许是听到了苏沐言的咳嗽，又立马将烟灭了。
眼前的医护人员来回穿梭，即使戴上口罩的脸上也写满了焦急。
“顾先生，患者高烧39度多，口腔溃疡严重，血小板低于20，已经有些危险了……据我们观察应该不是临时发起的高烧。你们做家长的都不注意的吗？”
医生拿着手上的缴费单走出来，一脸责备：“患者是再生性贫血障碍，免疫力很差的，这个时候任何一点小毛病，都会要了孩子的命！你看看你俩，身上都有一股酒味？放着孩子发烧不管去喝酒？怎么这个孩子不想要了？”
“医生……”
无数的悔恨从心底蔓延，苏沐言努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到已经说不出话来：“夏夏……夏夏能熬过来吗？”
“如果今晚温度可以降下来，就算熬过去了……”
医生推了推眼镜，叹了一口气。
“就目前来看，还是要有相同血型的血液输进来，最为稳妥。对了，家里没有相同血型的亲人吗？”
“医生，我是孩子的父亲……我的血是不是可以……”
“不可以的。”
不等顾泽延说完，医生伸手拒绝：“一般情况下是不建议父母给孩子输血的，因为父母给孩子输血很有可能会导致一些不良的情况，一旦出现了这种疾病，那么病人的死亡率是比较高的。再说患者本来免疫力就很差，更不能用你的血了……”
“如果还有别的献血人选，尽快送来吧！”
说完，医生递过缴费单：“去缴费吧。血液病花费比较多，你们也要做好倾家荡产的准备……”
“医生，钱不是问题……只要能保住孩子……”
顾泽延的手都是颤抖的，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面前面如死灰的苏沐言，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已经快要站立不稳了。
走廊的白炽灯照在苏沐言的脸上，一片惨白，就连嘴唇，都没了血色。
如果夏夏没了……
她甚至都不敢继续想象下去，都是她不好，下午不去看夏夏在外面闲逛！
都是她不好，大晚上不回家在墓地里喝酒！
如果因此而失去夏夏，苏沐言将一辈子不会饶恕她自己。
情绪失控到了顶点，苏沐言一把跪在地上，双手做出祈祷的姿势，不停的揉搓着。
“老天爷！我错了……是我的错……如果可以用我的命换夏夏的命，我愿意……”
“夏夏才一年级，她还没有见过初升的太阳，没见过这广袤的山川河流，她应该有自己美好的童年，充满幻想的初恋啊！就连好日子都没有过过几天……你不可以这样对待一个孩子的……这样太残忍了……”
“那些东西我都见过了，我无所谓，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换取夏夏一生平安……”
很奇怪的，苏沐言并没有掉出一滴眼泪，她只是很轻声的絮叨着，仿佛面对的不是医院的白色墙壁，而是什么人一般。
是虔诚的乞讨也好，是发了神经也罢。
路过的人看了，无一不觉得，那个背影，是无尽的凄凉。
是一个母亲，面对疾病的束手无策。
仿佛急救室如果传来不好的消息，她也就一并去了一般。
“老大……”
周阳晞拿着缴费单子从楼下跑来，打量了苏沐言的身影半天，才收回自己的视线：“我看嫂子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如果夏夏真的有点什么……恐怕嫂子……”
顾泽延嘴角扯出一丝苦笑，他又何尝看不出，苏沐言的状态呢？
顾绮浓不认她，现在夏夏如果有不好的消息……
苏沐言这一次，恐怕是真的会离自己而去……
此刻，顾泽延的胸口沉闷异常，并且发泄不出，闷闷的，但他是男人，是这个家的支柱，他不能倒下。
他只能想尽一切办法去努力，哪怕夏夏不幸治不好……至少……让苏沐言有活下去的意念……
“苏沐言，你冷静一点！”
顾泽延越听眼眶越红，一把扯过她的胳膊，将她整个身子的重量依靠在自己身上：“夏夏还没有事呢，你在这里哭丧什么……”
“还说没有事？你没听到医生的话吗？”
苏沐言冷笑着想要摆脱顾泽延的束缚，但她根本就是徒劳的，因为她早就没了力气：“顾泽延，你听不到夏夏在哭吗？夏夏说，我还没吃过爸爸妈妈在一起的饭呢……”
“夏夏说，她都没有被爸爸抱过呢……”
“夏夏说，妈妈我不想死……”
“苏沐言，你该休息了！你这个疯样子待会儿见到夏夏，她会害怕的……”
顾泽延将怀里的苏沐言放到一旁的轮椅上，丝毫不顾及她的挣扎，死死按住她：“阳晞，你带她去休息一下。”
“顾泽延，你别碰我！我要见夏夏！”
她扭、动着身子，就要站起来。
“苏沐言，你再这样闹下去，我保证！永远都不会让你见到夏夏！”
“顾泽延，你不可以这样的……”
似乎是想起顾泽延从不开玩笑，苏沐言长长的吁出一口气，语气变得微弱：“如果你觉得是我刚刚进门时候说的话惹你生气了，那我向你道歉，我不知好歹，才会对你那么说，请你消消气。”
顾泽延故意扭了头，冷冰冰说着：“原谅你可以，等夏夏好了，马上……立刻给我生个孩子！”
“顾泽延，你是个畜生吧！”
苏沐言疯狂的挣扎，眼看一双手就要狠狠捶打在顾泽延脸上。
“妈妈爸爸你们在做什么呢？”
夏夏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顾泽延闻言，立马放开苏沐言的轮椅，小跑着走上去。
夏夏的脸因为生病的原因，起了一些淤青，其他的地方却是异常苍白的，但她似乎毫不在意那些，只是四处张望着，一双大眼满是询问：“你们又因为夏夏……在吵架吗？”
“没有的……妈妈是在和爸爸商量事情……”
抢在顾泽延之前，苏沐言开了口：“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是不是很难受？你爸爸事情太多了，我们要他回去，妈妈一个人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夏夏盖在被子里，只剩下那双大眼睛眨啊眨。
她能看到，妈妈苍白的脸，故作坚强的样子。
半响，偏过了头，好一会儿才看向顾泽延：“不要，还是妈妈回去吧，我现在只想和爸爸待着……”
苏沐言已经做好站起身的准备，没有想到夏夏会如此开口，身体僵了一下，那些早就准备的好的话，如鲠在喉。
那个一向最爱妈妈的夏夏，是在责备自己昨天没有回家吗？是在生气没有及时发现自己的宝贝发烧了吗？
她想不通，心里是无法抑制的难受。
就在这时，顾泽延已经上前接过护士手中的病床，缓慢的移动着。
夏夏有努力动了动头，看向慢慢消失在身后的妈妈，这才叹了一口气。
抬眼看到顾泽延，硬生生挤出了一个笑。
接着，又像想起什么一般，小声对着顾泽延说道：“爸爸，妈妈今晚了喝了酒，你一会儿回去要提醒她，不然她第二天会头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