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问夏见妈妈被两个男人拉了出去，下意识就要冲出人群抱一抱妈妈，可她刚扭、动身子，就被顾泽延一只手拽住：“夏夏，想想爸爸说的话！”
她停住了脚步，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在自己的眼前消失。
眼泪忍不住就要滴下来，她转身，跑向人少的角落。
“啊？你流鼻血了小朋友！”
快餐店的服务员好心的拿来了纸巾，苏问夏勉强说了句谢谢，就冲到了卫生间。
公主裙落下了红色痕迹，等会儿脱下来送回去不好，她赔不起的。
想到这，苏问夏简单用卫生纸堵住了鼻孔，手上紧张的揉搓着裙边，却没注意到，跟在她身后的顾绮浓，偷偷把苏问夏隔间的门，在外面锁上了。
沈璟雯带着笑看着顾绮浓的行为，却没有把门打开，只是带着绮浓在一堆女人群里感受着夸奖。
等苏问夏感觉到不对的时候，外面又响起了音乐，没有人听得见，她的呼喊。
鼻血似乎越流越多，纸巾已经止不住了，这件好看的公主裙洒满了星星点点。
可苏问夏已经顾不上这些，她坐在马桶边，一阵剧痛袭来，仿佛是渣土车在她身上反复碾压过一般。
冷汗不停的流下，混着鼻血，已经发不出连贯的声音：“救命……救救我……妈妈！！”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夏夏发了好一会呆，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回到了病房。
顾绮浓并没有回来，或许她还在过生日吧，所以病房很安静。
手上的输液针扎的她很痛，可她仍然没有出声，只是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就这样一直看着天花板。
妈妈说过的，难受的时候，就抱住自己，因为一切，都会过去的。
顾泽延推开病房门的时候，见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苏问夏蜷缩在床脚，一只手臂却直直的挺着，生怕输液输不好似的，她总是这样，害怕给别人带来麻烦，害怕自己的行为打扰了别人，所以哪怕自己会吃亏，也要忍让着，不发一言。
明明和绮浓都是一样的孩子，却比她成熟太多。
她们两个都有那么几分像苏沐言，顾绮浓像是苏沐言的前二十年，生活得肆意妄为，虽然偶尔任性却只是可爱的任性，不会强人所难，人见人爱的小公主，生活在蜜罐里。
而苏问夏，就是苏沐言的现在，懂得生活的苦，学会忍让，懂事得让人心疼。
看着苏问夏憔悴的小脸，他不免想起，生日要都结束了，清场的时候，却找不到了苏问夏。
要不是保洁提醒卫生间似乎有响动，说不定他已经弄丢了这个宝贝。
那个时候啊，在一片黑暗中，小小的夏夏坐在马桶边，闭着眼睛垂着头，鼻血流了一地，脸色苍白的吓人。
就和现在的样子差不多……
心口莫名的疼了疼，小心翼翼坐在夏夏的床边。
“疼不疼，爸爸给你拿点糖吃，好不好？”
“妈妈……”
苏问夏听到声音，迅速扭头，一连串的问话，生怕一个喘、息就说不完似的：“今天妈妈是不是生我的气了……她是不是被我气哭了……妈妈会不会讨厌我啊？因为我……我骗了妈妈……”
“不会的，夏夏这么听话。妈妈是不会生你的气的。”
顾泽延心突然一紧，眼眶迅速泛红，他迅速起身，从自己的口袋里拿出一颗荔枝糖，塞进她的嘴巴：“甜不甜？你最喜欢的荔枝味道的……”
“甜。”
苏问夏点了点头，突然又摇了摇：“不对，没有我妈妈去年夏天给我买的荔枝甜……你知道吗？妈妈为了奖励我得了第一名，专门跑了很远的地方给我买的！”
“可是那个荔枝好贵的，为了给我买荔枝，妈妈有一周没舍得吃早饭……还跟我说，她在外面吃了好多荔枝，所以回家就不吃了。”
说到这，苏问夏的声音逐渐小了起来：“可是我都知道……她一个也没舍得吃……”
荔枝，苏沐言曾经可是一吃吃好几斤的大小姐。
那个时候，明明已经是冬天了，本来就不是荔枝生产的季节，苏沐言心血来潮大半夜吵着闹着要吃。
最后被苏沐言磨翻了，顾泽延大手一挥，两个人干脆飞到了热带地区玩了两天，才让苏沐言吃了个够，最后吃到上火流鼻血。
苏沐言还不忘打包十斤，带回家。
但是现在苏问夏却说，她连一口都舍不得吃，全部留给了夏夏。
顾泽延的鼻子一酸，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喷涌而出。
曾经骄傲的公主变成如此模样，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他那场名为报复的过去……
他亲手毁了两个人的幸福，毁了孩子们的幸福。
不应该哭的，不应该在孩子面前哭的。
顾泽延强忍着低下身，为夏夏掖着被角，一边观察着她的输液处：“输液痛不痛？”
“有一点……”
或许是有了糖吃，苏问夏脸色好了一些，腼腆的笑了笑：“不过没关系，忍一忍就好了。”
“不要忍。”
顾泽延看着这张笑脸，忍不住低叹一声：“痛就要说出来，以前你妈妈打个小针，整栋楼都能听见她哭的声音呢！你现在比你妈妈厉害多了！”
“才不是呢！你骗人！”
夏夏摇摇头：“我妈妈从来都不怕疼的！上次我们搬家，妈妈搬着一堆东西从一楼摔下来，她叫都没叫过……更别说输液打针了，我妈妈都没生病过呢！每次都是吃药就会好……”
说着说着，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苏问夏猛地抬头。
“顾叔叔……不，爸爸，你会治好我的病的，对吗？”
“夏夏。”
许是鼻子酸涩，顾泽延的声音有些嘶哑：“我会治好你的，我保证。”
“等到那个时候，请一定要把我送回到妈妈身边啊！”
夏夏抬起有些泛红的小脸，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单纯。
“我妈妈肯定在等着我回去呢！”
顾泽延偏过头，半响，没有回答。
“爸爸……”
苏沐言这一声，喊得很轻。
“如果没有把我治好，你就跟妈妈说，是夏夏跟着爸爸过了，是夏夏不要妈妈了，夏夏跟着爸爸过好日子去了……千万不要说是夏夏死了啊……”
“那样的话，妈妈会很伤心很伤心的……”
“我知道妈妈伤心是什么样子，爸爸从国外回来的第二个晚上，那天我们的屋子着火了，好大好大的火……爸爸把妈妈一个人扔在了屋子里，妈妈对着爸爸的照片，哭了好久好久……”
“我不想因为我，让妈妈也变成那个样子……”
“夏夏！”
稚嫩的话，让他也想起了那个夜晚。
是他，选择了沈璟雯，还自认为苏沐言身体好可以挺过去。
是他，一步一步推开了苏沐言的真心……
顾泽延抿紧了唇，眼泪夺眶而出：“我不会让你死掉的，我会治好你的，到时候，我们一家四口开心的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苏问夏懵懂的点了点头，还想接着说什么，却被顾泽延一把拥在了怀里。
“夏夏乖，爸爸给你讲故事，你好好睡一绝，身体就会好起来的。”
他将夏夏的头放在自己的大腿上，轻轻的讲着睡前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长得漂亮，心地也十分善良的女孩……”
似乎是第一次听到父亲讲睡前故事，苏问夏先是好奇的看着他，但随着药物的作用，很快便沉沉睡去。
顾泽延轻轻放下她，又亲了亲她的额头，这才转身拿过手机，对着手机对面焦急的吩咐着，脸上是掩不住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