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延的宾利车为了拦下宋子昂，昂贵的车头早已撞的不成样子，可他眼睛眨都不眨，一把拽起瘫软在地上的苏沐言，径直往回走去。
明明刚刚跑了几步就到的地方，苏沐言却觉得这段路好远好远，那些紧绷着的情绪瞬间得到释放后，才发觉自己早已瘫软到无法走路，手脚冰凉。
意识告诉她要站起来努力离开，可无论再清醒也都站不稳，几乎是全身的重量都倚靠在顾泽延身上。
周阳晞走在最前面，不是回过头，看着受伤的二人，碰了一下垂着脑袋的顾泽延：“天气预报说会有暴雪，我们还是赶快离开吧。”
可如此近的距离，周阳晞的声音却像是从遥远的空洞中传来。
顾泽延没说什么，像受了什么打击一样眼神空洞，但还是对着苏沐言勉强笑了笑，走路却显得有些踉跄。
苏沐言跟在他身后坐进了周阳晞的车里，然后感觉到顾泽延将自己的头放在他的大腿上后，只觉眼前一黑，浑身都软趴趴的，头痛欲裂。
直到感觉一双温暖的双手包裹住她，她才终于睡了过去。
苏沐言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小巷子。
梦里，顾泽延仍然一身伤躺在那堆垃圾中，呼吸都变得微弱起来。而她，却像可以预见所有未来一般，在脑海中过了一边接下来会发生的所有事情。
她会在半路遇到沈璟雯，就像童话故事人鱼公主里那样，被沈璟雯顶替身份。
再然后，她会再次遇到顾泽延，然后奋不顾身飞蛾扑火。
她会如愿以偿和顾泽延结婚，并且有两个孩子，只不过会被沈璟雯设计弄丢了绮浓。
再然后经历那些痛苦的一切。
沈璟雯，蒋欣茹，父亲的死亡……
她很痛，撕心裂肺的痛，可以预见未来的痛。
可是在顾泽延马上就没有呼吸的这一瞬间，她还是不由自主的举起了手。
纵使往后会有无尽的后悔，懊恼，可是那些第一次相遇的红晕和说再见时似红非红的眼眶，足以支撑那些个痛苦的日日夜夜。
苏沐言没有犹豫多久，仍然将垃圾堆中的男人拖起，紧接着，很多面目狰狞的男人在追她。为了能够跑得更远一些，她甚至扔下手中的伞，一只手努力拖着顾泽延。
可无论她怎么拼命地跑，都甩不掉身后那些人。
突然，为首的那个男人变成了宋子昂冷笑的脸，一把将她拽了过来，接着又用匕首将她的衣服划开。
苏沐言疯狂的挣扎着，呼喊着，可是无论在大声，都没有人过来。
苏沐言一边怒喊，一边清晰的知道，这是一场梦，可是无论她怎么挪动，都醒不过。
泪水和冷汗混在一起滴落在地上，苏沐言眼看着宋子昂一步步靠近，全身涌上了绝望。
就在这时，浑浑噩噩中似乎有谁在亲吻她，不是宋子昂，是顾泽延。
因为只有顾泽延的身上，才有这种令她安心的感觉。
再后来，在这片安心中，苏沐言再次失去知觉。
苏沐言再次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身上被划滥的衣服已经被顾泽延的大衣盖好了，她躺在顾泽延的怀抱中，有淡淡的烟草香味。
她下意识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顾泽延就发现了她的响动，用手摩挲了下她的脸庞，帮她将碎发撩到耳后。
车窗外，不是有大朵大朵的雪花落下。
周阳晞坐在前排，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却仍不时打着滑。
顾泽延却耐心的看着怀里的她，仿佛周围这一切都与他俩无关一般。
“你醒了？”
顾泽延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蹙眉微叹：“刚刚，吓坏了吧？”
“有一点……”
苏沐言不自觉像热度的中心拱了拱：“我没想到宋子昂……他会这么疯狂……我还以为他是个很不错的朋友……我真的以为……”
“不要想这些了，已经都过去了……”
他敛眉，看着苏沐言自责难过的神情，把她抱着更紧：“刚刚是不是做噩梦了？”
苏沐言睡着的这一会，表情极为不安，连带着几声梦呓都是‘救命’，顾泽延很想一把将她从梦魇中推醒，又害怕她会不舒服。
就只能这般眼睁睁的看着，直到看她醒来，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
顾泽延就那样呆呆的坐在哪里不发一言，苏沐言想了一会还是主动找了话题：“顾泽延，你没事吧？宋子昂……”
狂风夹杂着呼啸，不用看也知道外面早就苍白了一切。
出神半刻，顾泽延拿起车座上的保温杯给苏沐言递过去，这才说道：“今天的事是因为我而起……跟你没有关系……”
“顾明轩做的事，就报应在你身上。是我们顾家有愧于你”
顾泽延低声：“言言，对不起……”
顾泽延竟然在跟她道歉？苏沐言显然有些吃惊。
“那顾叔叔知道吗？”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能怎么样，他做过的那些恶心事还少吗。”
顾泽延抬了头，把目光放在苏沐言身上：“那也是一个糟糕到不能再糟糕的天气，我爸……因为车子抛锚，找到了好心收留他的……宋子昂当时的女朋友……”
“那天他因为生意不顺心，喝多了酒……不，我不应该给他的禽、兽行为，找任何理由……是他自己做下了那些事……却在事后扔出大笔大笔的钱，给了宋子昂爱好赌博的哥哥……来平息这件事……”
“可笑吧，这件事，要不是因为怀疑宋子昂绑架了绮浓，恐怕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竟然外面……还有个那么大的私生子了……”
顾泽延的眉头紧锁，苏沐言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
“如果可以选择，我倒宁愿我是个孤儿。”
顾泽延拿下苏沐言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就是因为我父亲的出轨，让我开始恨你，对你做那些我自己都后悔的行为……让原本可以幸福的一家四口变成现在的模样……”
他苦笑了一声，手臂僵硬，把怀里的她收得更紧。
“如果没有仇恨，没有所谓的报复，或许我们……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绮浓不会出事……夏夏也会健健康康的……”
“言言，是我让你受委屈了……”
他的手心微微有些潮湿，说这话的时候更像是一种试探。胸前是不是渗出鲜血，和他苍白的嘴唇交映在一起。
那一棍，是他替她挡下来的，没有半分怨言。
苏沐言竟然有那么几分的心疼。
在这混乱的大雪天，莫名让纠结的她想清楚了一些问题。
她与顾泽延的感情就像在饭锅里煮沸的饺子，两个饥肠辘辘的人看着这铺面的热气，谁也不愿意先动手揭开锅盖，蒸汽冷却下来，便成了泪。
苏沐言的手指挣脱顾泽延的手，伸出覆盖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说道。
“顾泽延，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