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仅时隔几天又回到了这家医院，摆设还是那般苍白，就算不翻身苏沐言都清晰记得床边墙壁上她因为无聊抠下的墙皮。
头顶明亮的灯光刺得她眼睛疼。
医院里暖气很足，明明温暖如春，但是她却觉得彻骨的寒冷，那股凉气从心底冒出来，顺着血液流向全身。
眼泪不断往上涌，眼眶发胀，她咬着牙不让它落下来，忍得浑身发抖。
一想到这些天和‘杀人凶手’顾泽延相处的甜蜜不说，甚至还乖巧的对着黎从云叫妈妈，她就后悔到全身颤抖。
那所谓的失忆和编制的美好，竟然又是被顾泽延玩弄于手掌之中。
顾泽延，你究竟还想拿去我的什么？
还想要看她出什么样的笑话？
……
此刻的顾泽延就站在不远处的窗前抽烟，医院里是禁烟的。
但是也许是顾家的关系，也许是顾泽延的背影显得特别凌厉，几个小护士几次想上前阻止顾泽延，但都没敢动。
苏沐言的表现，让他不由得想起心底最恐怕的答案。
她已经想起了一切？还是只想起了最黑暗的部分。
他猜不透，更摸不着。
他根本不知道此刻苏沐言是怎么想的，只知道病房内苏沐言的背影看上去愈发孤寂，这种感觉让他没由来的心慌。
不应该带她回来的，不应该让她接触宋子昂的，简短的词句拼凑出一个不堪的晚上。
以后的日子更是一片漆黑。
顾泽延难得有了预感，这份并不算长的感情可能真的到了尽头。
有护士想要进去看苏沐言，被他阻止，拿过护手上的白粥，掐灭香烟，最终还是忍不住推开屋门。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病房内并没有开灯，一切都黑漆漆的，苏沐言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在黑暗中更显得，令人诡异。
顾泽延向前几步，却被地上的东西绊倒，低头，发现竟然是厚厚的相册，还有几本稚嫩的日记本。
这些相册，基本都是顾绮浓的成长照。白天照、周岁照、二岁、三岁……
每一年都有甜甜的照片，每一年都是沈璟雯在旁边。
她终于还是……全部都想起来了吗？
“言言……”
忍不住低声呼唤，苏沐言呆呆地抬头，顾泽延这才注意到，她的双眼浮肿，明显得大哭过。
“顾泽延……”
苏沐言声音嘶哑极了，看着面前走来的顾泽延，一脸的平静。
“她死了，是吗？”
就算刻意的不说出那个名字，他也懂，苏沐言在问的她，是顾绮浓。
“言言，你听我说……”
“不是梦，也不是幻想，更不是我生病了，而是她，真的死了？
“绮浓确实死于一场意外。”
顾泽延觉得哪里奇怪，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但那不是我故意或者你疏忽……”
“我就问你，她已经死了，对吗？”
苏沐言起身，默不作声擦掉眼角的泪痕，冷静地回身开始收拾地上的相册和行李。
顾泽延愣在原地，手足无措的看着她，就连语气都带上一丝颤抖。
“言言，你还在发生……你现在要去哪里……”
话还来不及说完，怀中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来电显示，顾泽延蹙了眉。
顾泽延想要直接挂断，一旁的苏沐言同时看到来电，顿了动作：“你接。”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既然你和她没什么，那你就接啊。”
苏沐言坚持：“为什么不能当着我接电话呢。还是说，你在心虚？”
顾泽延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他犹豫着，却还是听话的按下了接听。
他淡声问道：“璟雯，什么事？”
“泽延哥哥，帮帮我，求求你，能不能最后请你帮帮我……”
电话那头，沈璟雯疯了一般的呼唤着，仿佛顾泽延是什么救命稻草一般，哀求连连。
“你要我帮什么？说清楚。”
顾泽延眉头越蹙越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什么报纸还是什么的，报道了一些新闻，现在一堆记者将我围在了地下车库这里……我给别人打了很多电话，可是这些人不但没有走得，反而越来越多……说我是第三者什么的……还说是我害死了顾绮浓……”
沈璟雯的声音凄凉哭泣：“泽延哥哥，我好害怕啊，你能不能找人把他们叫走，求求你，你帮帮我好吗？求你！”
“我去问一下。”
他不多说什么，收了线。
苏沐言突然笑了出来，就这样看着顾泽延：“行啊，顾泽延，你的璟雯妹妹又有麻烦了，还不赶紧去帮忙？”
“言言，你到底记起来多少？”
顾泽延低头发着信息，还是忍不住问着，因为他迫切想知道这个答案。
苏沐言究竟记起的，全部还是零星的记忆？
是不顾她生命安危带着沈璟雯出国，是被迫要求夏夏献血，是利用信息逼迫苏信厚跳楼，还是将她彻底逼疯……
很多很多一幕又一幕，快要把她的脑袋撕、裂。但是，苏沐言却只是轻轻一笑，一把将顾泽延手机拿过来。
“那你说，我该记得多少又该忘记多少？”
“言言，你先把手机还我，璟雯现在很麻烦，我需要打电话。”
“顾泽延，如果我说不呢。”
苏沐言冷笑着：“她害我那么惨，我不准你去帮她……”
顾泽延皱皱眉头，态度还是温和的劝解：“我不去帮她，只是发个短信问问怎么回事……”
“你把手机给我。”他朝她摊掌。
“如果我说，我介意呢？”
苏沐言仿佛魔怔一样，反复的说：“从前我面对你，特别是面对沈璟雯这三个字的时候，从来不敢说一个不字，我害怕你会生气，怕你觉得我小气，觉得我容不下你这个所谓的妹妹！你记得吗？我生日前一晚明明说好出去玩，结果沈璟雯一通电话，你就走了，那时候我爱你，所以所有的事，我都不去问，我都可以忍着。”
“但是现在，我清醒了，我不忍了。我不允许你帮她。”
苏沐言越小越大声，就像一直浑身是刺的刺猬一般，笑着一再地问他：“顾泽延，你想清楚了，你到底要不要打这个电话。”
顾泽延低头，看着苏沐言，半响，终于启唇。“把手机给我。”
“那我懂了。”
苏沐言讲手机递过去，干净利落。
“从始至终，被选择的人，永远不是我。”
顾泽延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那么，她也有她的决定。
手机明明很轻，可递到顾泽延手掌中，却显得异常沉重。
听不明白，为什么苏醒后的苏沐言，竟然会因为沈璟雯跟他争吵。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沈璟雯吵架？我也不是帮她，我就是打电话问问阳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而已啊？”
他不抬眸，只是低沉地问：“你明知道我对你怎样，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