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沐言步子是极轻的,就像小猫一弓着身子轻轻的上楼,然后缓缓推开了主卧的门。
主卧关了灯,拉了窗帘,屋子里漆黑一片。
借着走廊微弱的光,可以看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依偎着,睡在了那张大床上。
苏沐言愣了愣,下意识走进来,又带上了门,菜刀在走廊光影下一晃而过,显得异常锋利。
这一次,为了防止发出声音,她连拖鞋都脱掉了,光着脚,走在波西米亚风格的地毯上。
一步一步,轻轻浅浅。
直到站在床前,月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神情木然的看着床上的两个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而床上的顾泽延,早就苏沐言进门那一刻就惊醒了,只不过他此刻根本不敢发出声音,想要看看苏沐言到底要干什么。
直到感觉有把锋利东西抵在自己的手腕上,顾泽延才惊觉。
或许苏沐言,是想把他杀死吧。
但顾泽延一声都没吭,就这样装睡着一动不动。
死了也好,如果苏沐言已经恨他入骨,如果苏沐言这样可以好受一些的话,那么他心甘情愿,死在苏沐言手里。
那把刀很凉,贴在他的手腕上,顾泽延一直好奇,自杀的人会不会很痛,这一次,似乎有了机会。
他等待了很久很久,久到以为或许苏沐言已经下手了只是自己没发现。
可当他睁眼,僵挺着坐起身,才发现,苏沐言已经将刀从自己的手腕拿开。
有血从菜刀刀刃处滑落,一滴一滴。
可自己的手腕却毫发无损。那么这血又是从何而来呢?
难道?
心一惊,一个念头劈入脑海,他急速跳起来,打开床头的灯。
果然。
苏沐言的手腕上,正泱泱流着血。
可她却一点都不疼似的,抱着顾绮浓的洋娃娃,来回的晃,嘴里还不忘小声说着。
“绮浓,妈妈来找你了……”
顾泽延愣了几秒,接着,疯了一般抱起苏沐言,向医院的方向奔跑。
他顾不上穿外套,换鞋,就这么挤着坐进一辆来送人的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看到顾泽延怀中的女人手腕上的血不停的滴在车后排座位上,眉头蹙紧,有些不情愿:“不好意思客人,请下车,我们已经有预约的客人了……而且你弄得我的车很脏……”
“这块表给你。”
顾泽延外套都顾不上穿,自然没带钱包出门,他随手摘下手腕上的那块价值七位数限量版手表递过去:“立刻、马上送我们去医院。”
司机看了一眼不用百度就知道价值不菲的手表,立马换了谄媚的表情:“救命要紧,就算闯红灯,咱也认了!”
顾泽延顾不得这些,冷汗从他的额头一滴一滴徜下来,他不断低下头,看着卧在自己身上的苏沐言。
手腕上的鲜血已经顺着包裹的毛巾透了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面。
他忍不住又紧了紧绑在苏沐言手臂上的毛巾,他百度过了,要压住出血的地方。
就是这般使劲,一向怕疼的苏沐言却一声疼都没有喊,只是眼神空洞的看向车窗外,手里死死攥着顾绮浓的那个洋娃娃。
“言言,疼就哭出来,好吗?”
顾泽延的声音已经在颤抖了:“我知道你肯定很痛的,所以你发泄出来,好不好?”
苏沐言却仍然不说话,甚至要把眼睛闭上,睡觉一般。
顾泽延心中更慌了,如果陷入昏迷,那么苏沐言恐怕就再也醒不来了!
他轻轻摇晃着苏沐言的身子,一遍又一遍轻声呼喊着:“言言,别睡,不要睡!没有了绮浓,你还有夏夏……你至少要为夏夏想一想……”
听到这,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苏沐言突然睁开眼,她淡淡看着额头边的顾泽延,冷笑着说。
“我原本想……结束了我的生命,再去结束夏夏的,省得让她也跟着在这个肮脏不值一提的世界活着……”
“可是我……舍不得……”
“顾泽延……你究竟是如何做到狠下心,不去救绮浓,选择沈璟雯的呢……”
“言言,当的情况不是你想的那样……”
顾泽延张了张嘴刚想要解释,怀中手机已经疯狂的响了起来。
顾泽延垂头,发现是来电人周阳晞,而且已经打了四五个电话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老大,沈璟雯冲进了太平间,说什么也不让医生们动绮浓小姐的尸体……说什么这是她女儿,怎么可以死无全尸呢……这可怎么办?”
顾泽延粗了眉头:“多找几个人,把她拉出去……”
“老大,现在沈璟雯可是把刀夹在脖子上了,说要是动手,她就自杀……”
周阳晞抹了抹额头的冷汗:“我看沈璟雯是玩真的,她脖子已经开始出血了,医生都在外面待命呢,不然你过来一趟……”
“言言自杀了,我现在要送她去医院……”
说到这,顾泽延都禁不住冷笑着:“算了,让医生们停下来吧……绮浓的两个妈妈都不舍得,这件事就这样吧。”
顾泽延的话刚说完,司机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医院门口:“先生,医院到了,快送急救室吧……”
是一夜的急救,天蒙蒙亮的时候,急救室的灯,终于灭了。
满头是汗的医生终于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僵直的男人,叹了一口气:“顾先生,这次真的就差一点了,你太太割在了动脉旁边一点……就差一点……”
紧绷着的男人终于呼出了一口大气,他扶了扶墙壁,感觉自己能够站稳,这才回答道:“她在家看上去精神状态还好,还说要给孩子做饭,我没想到她会自杀……”
“有些人闷不做声,才最容易出事……这次侥幸被你发现了,下一次呢你要平时多关心关心顾太太,对了,还是送顾太太去做一下心理治疗,比较好……”
“心理治疗……”
顾泽延垂下头:“我不想让她自己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是病就要治。”
医生严肃认真的吩咐:“你要知道,就顾太太这个小身板,如果再来一次这种事情,恐怕再也好不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