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山车缓缓停在终点的时候，苏沐言终于放开了嘴里的顾泽延的手臂，踉跄着走下了过山车。
身后不停传来有人弯了腰呕吐的声音，原本紧紧跟在身后顾泽延的身影似乎也消失殆尽，苏沐言犹豫了一下，还是扭头看了一眼。
果然，顾泽延正搀扶着蓝精灵形象的垃圾桶干呕着。
他脸色苍白，脸色痛苦的闭着眼睛，半撸起袖子的手臂上还有一排带血的牙印，尽管如此，那张如雕刻一样的侧颜在阳光下却异常的好看，不断吸引路过人群的目光。
毕竟是陪着自己坐的过山车，毕竟顾泽延就是恐高的。
苏沐言终于于心不忍走了过去，把手搭在了顾泽延的后背，想着干呕太难受不如帮他拍一拍。
可谁知刚一伸手，手就被突然抓了去，顾泽延睁开了眼睛。
是比黑宝石都要闪耀的眼睛，正在以一种受不清道不明的表情看着她，仿佛预料到她肯定会这样做，又仿佛欣喜于她还在关心自己。
苏沐言说要放弃他，不喜欢他的话一定是假的吧，毕竟眼神里的关心是藏不住的。
顾泽延心里暗喜，表情却依然冷淡，可握住苏沐言的那只手，却不自然的收紧着。
“心疼了？不是说不在意我了？”
苏沐言有一刻的窘迫，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鬼才心疼，我就是过来看看你死没死。”
顾泽延似乎是感应到苏沐言的目光，粲然一笑，直接从背后拿出一个玩偶：“给你，勇敢者的奖励。”
“什么奖励？”
苏沐言被塞进手心的玩偶，这个样子，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活像是在哪里见过一样。
“你不是喜欢这种东西……记得吗？那个时候，秦俊曜帮你抓的，你舍不得扔，甚至还把那个玩偶在家里仓库放了好多年。”
或许是坐过山车实在是太难受，顾泽延的皮肤苍白如纸一般，但还是认真看着苏沐言的眼睛，一字一句：“现在可以替换掉了。”
竟然说的是秦俊曜在六年前给自己送的那个玩偶的事情？
顾泽延的记忆竟然这么好了？
那为什么，他记不得九年前救下他的自己呢……
苏沐言惊讶着：“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件事？”
“你少在那里自作多情，我只是想来玩过山车罢了……”
顾泽延话音刚落，游乐园巨大的广播屏中响起了熟悉的歌声：“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今天有人在游乐园过生日吗？
可真幸福，可以在这个世界上最无忧无虑的地方过生日，就像以前自己想象过得，公主一般梦幻的生日。
会是谁如此幸运呢？
苏沐言好奇的张望着，回头却发现，身边早已围满了一群身穿卡通玩偶的人偶，他们唱着跳着，围绕在自己的身边。
还未等苏沐言反应过来，紧接着，一脸不情愿的沈绮浓和满脸惊喜苏问夏手拉着手从人偶中走出来，分别递给苏沐言一束花。
“苏阿姨，生日快乐。”
沈绮浓很不情愿的递过去，接着就扑进了顾泽延的怀抱：“顾叔叔，任务完成了，我想妈妈了。”
没想到一向宠溺沈绮浓的顾泽延却只是点了点头：“你妈妈在生病，等病好了我会带你去见的。”
而另一边，苏问夏跳跃着扑过来，脸上红扑扑的，很是开心：“妈妈，生日快乐！夏夏今天真的好开心。”
原来今天竟然是自己的生日，苏沐言自己都已经忘记了。五年，低人一等的下人，是不需要过生日的。
或许一开始还会难过，可等到年复一年，开始习惯的时候，便觉得这只是365天里最普通的一天罢了。
没想到今天，顾泽延为自己安排了这么一出，苏沐言欣喜若狂的看着自己的夏夏，一把搂了过去：“谢谢夏夏，妈妈也好开心。”
“妈妈，原来这里就是游乐园呀！可真好，不过能见到妈妈，更好！”
听到苏问夏的童言童语，苏沐言眼眶一红，又搂紧了一些苏问夏。
半饷，才抬起头，对着站在身边的顾泽延轻轻说了一声：“谢谢你。”
结婚这么多年来，这竟然还是第一次，顾泽延记得自己的生日。
刚恋爱那会的时候，是被父母拽回家过了一顿生日宴，苏沐言是被临时抓过去的，顾泽延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准备。只是冷冷的参加了那场生日宴，冷冷的面对自己的爸妈，那个时候不懂，还以为是他本性如此。
后来结婚第一年，顾泽延干脆直接忘得个一干二净，苏沐言发脾气闹了一晚上，只得满是歉意的道歉，隔日又补送了一个手包。
可这已经让苏沐言觉得没了什么意味。不是当天送的，又有什么意义。
时过境迁，她早就没了一开始那么高的要求，只要顾泽延还能让她和苏问夏好好活着，就已经算是奢侈了。
至于生日，也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天罢了。
眼前的顾泽延满脸微笑，看到苏沐言抬头，忙把缠在自己身上的沈绮浓放下来，将手上丑萌丑萌的玩偶递给了苏沐言。
“喏，勇敢者的生日礼物。”
苏沐言面对周围艳羡的眼神，觉得此时应该哭一哭应景的，可是她哭不出来，她的眼泪早就在五年前流干净了。
如果他们之间没有那么多恩怨，如果五年前顾泽延会记得她的生日，如果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她的两个孩子不曾流产……
那一切该有多好。
但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
“为什么……”
苏沐言冷淡的看着眼前英俊的男人，满肚子的疑问。
她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前天还怒吼着要让她生不如此，今天就看上去如同恩爱的夫妻一般。
是因为幼儿园的事情，他察觉到误会自己了吗？还是真的醒悟，发现错怪自己太多？
怎么可能呢，这个久居高位，从不反省自己的男人，怎么会觉得是自己错呢。
大抵是对幼儿园事情的变相道歉吧，顾泽延一向如此的，他做错的时候，从来都不会直接道歉，总是事后买个包或者送礼物，就过去了。
顾泽延永远是顾泽延，永远不会低头。
“顾泽延，你现在应该在沈璟雯的床边，关心她旧疾好没好，身体虚不虚，而不是在你最讨厌的地方送我这种东西……”
苏沐言故作冰凉的话传到顾泽延耳边，很明显，顾泽延听到以后，表情变得不在自然，那一霎那的温情变成寒冷，垂在苏沐言脸上。
明明时刻提醒着自己尽量忘记那些不愉快的画面，甚至专门带了苏问夏来做他意识上的道歉，明明今天的气氛是如此好，可偏偏苏沐言再次提起沈璟雯。
这次是她不识抬举了！
顾泽延的脸迅速变得铁青，说出的话也变得没有温度起来。
“只要你听话，我就会给你奖励。”
奖励？
苏沐言怔住，一种奇妙而酸涩的心情从心底慢慢涌上来，充满全身。
顾泽延说完以后还想说什么，却突然被站在他腿边的沈绮浓，拽了拽他的手臂：“顾叔叔，既然苏阿姨不喜欢这个玩偶的话，可以给我吗？”
沈绮浓仰着小脸蛋，无辜的眨着大眼睛：“顾叔叔给的礼物，妈妈和我都会很喜欢很珍惜的。不像这个苏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