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探长,你这也太过分了!”薛太太亲眼看着顾行歌推开她闯进了卧室,瞬间红了眼睛。
“你是警署探长就可以随便闯进别人家里吗?”薛太太哭哭啼啼地走到卧室门前,站在顾行歌对面,想要阻止她看向卧室内的视线,只是她个子没有顾行歌高,并不能真正起到什么遮挡的作用。
见状,薛太太愈发难过起来,“好好的人说疯就疯了,还有人非要闯进来看这个热闹,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随着薛太太的哭声响起,薛襄理的仿若惨绝人寰的嚎叫声也越发地响亮了起来,伴着他挣扎时床架发出的吱嘎声,一声声地,直扰得人脑仁生疼。
薛太太哭得梨花带雨,拿着帕子不停地擦拭着眼泪,听到薛襄理鬼吼般的嚎叫,回眸看了一眼后,又不忍地收回目光,“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想让外人看到这种事情,可架不住有人硬闯啊。”
听着薛太太的哭天抹泪,顾行歌神色微顿,紧接着就脸色不自然地退后了两步。
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正在哭闹的女人,顾行歌感觉很是头疼,只能一步一步退后,离开了卧室门前,不再向内去看薛襄理的模样。
余光瞥见一旁面色戚戚的女佣后,顾行歌又颇为顾忌地瞧了一眼仍旧在哭嚎的薛太太,听着那如怨如诉的哭声,顾行歌忍不住打了个冷颤,随即便提步向女佣走了过去。
走近后,看到女佣有些愤愤的眼神,顾行歌虚咳了一声,问道:“昨晚薛敬宾一直在家?”
“是啊,昨晚先生和太太都在家里,半夜先生身体不适,还是我帮太太一起按住了他嘞。”女佣虽然对顾行歌强闯卧室,以及惹哭太太又不管的行为有些不满,但她知道顾行歌毕竟是警署的探长,她的问话不好拒而不答,因此就只能没好气地应了一句。
摸了摸鼻子,顾行歌也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已经可以算是恶客了,所以并不介意薛太太的哭闹,以及女佣的小脾气。
只不过女佣的话却让顾行歌很是疑惑。
如果女佣和薛太太说得是真的,那昨晚在地穴里追她的人是谁?
她自问绝对不可能看错,那个人明明就是薛襄理!
难不成他还会分身不成?
“顾探长,你得给我个说法!”薛太太抹着眼泪,跺着脚走到顾行歌跟前,语带不愤地说,“哪怕你是探长,在别人家里擅闯也不行,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一定不会轻易罢休的!”
看着眼前泪眼朦胧,却甩着手帕毫不退让尽显泼妇风范的女人,顾行歌有些无力。
她最不耐烦应付这样哭哭啼啼的人。
不过闯卧室也的确是她不对,薛太太为此哭得这么伤心,她也不好一走了之。
就在顾行歌正思量着,要怎么哄劝薛太太不要再哭之际,门房突然带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呦,这是怎么了?薛太太怎么哭了?”胡大一手端着自己的大檐帽,一手扶在腰间悬挂的警棍上,迈着四方步走到薛太太和顾行歌身边不远处。
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眼顾行歌,胡大嘴上虽然说着关心的话,但态度明显是在看好戏地笑着去问薛太太,“薛太太你可莫要哭了,发生了什么事儿,你与我说说,我一定给你做主。”
一副青天大老爷模样,胡大装腔作势地说。
拿手帕点了点眼角,擦去两滴刚流下的泪,薛太太闻声哀然一叹,“还是胡探长你通情达理,不像有的人,哪里有个探长的样子。”
说着,她十分明显瞥了一眼顾行歌后又上前两步,站到了胡大的斜对面,接着如泣如诉地说,“不瞒胡探长你说,昨夜我家敬宾突发恶疾,像是有些疯癫了,我这一个妇道人家也不知该怎么处理,只想着敬宾是多么要面子的一个人,所以打算暂时不要把他生病的消息透露出去,免得别人看他笑话。”
薛太太又嗔怒地看向顾行歌,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她,“可顾探长……顾探长竟然强闯进我家中卧房,非要去看敬宾出丑……”
话落,薛太太两只手捂住一张脸,垂首弓腰痛哭出声,“我,我真是……”
“嗳,嗳,薛太太莫要哭咯。”胡大见此,赶紧安慰道。
胡大轻蔑地扫了一眼顾行歌,却没有顺着薛太太的话指责顾行歌,而是担忧又关切地说:“薛先生好好的怎么会突发恶疾?这么突然只怕不会是简单地生病啊。”
胡大沉吟着,“薛太太你说,薛先生会不会是冲撞到了什么?”
薛太太浑身一震,好似想到了什么,很害怕的样子,一把抓住胡大的袖子,哭丧着一张脸,又手足无措地问:“冲撞了什么?这,这可怎么办啊?”
“薛太太倒也不用焦急,如果真是冲撞了什么,可以请金龛灵道的修士来为薛先生设坛作法驱邪。”胡大一副很为她着想的样子说道。
一旁的顾行歌听到这突然一愣,胡大的突然出现本来就叫她很是疑惑,结果没说两句话,他就又引出了金龛灵道……
怪不得他都没有趁机打击嘲笑自己,看来他来是另有目的啊。
顾行歌想着,便抱臂站在了一旁,准备继续观看胡大的表演。
六神无主的阮太太闻言,仿佛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一般,连连点头,“好,好,可金龛灵道的修士们要去哪里找?他们愿意救我家敬宾吗?真的可以让我家敬宾恢复正常吗?”
一个个的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来,薛太太表现得十分焦急又慌张。
“金龛灵道的修士们一向悬壶济世,最是心善不过,一定会帮助薛先生的,至于能不能让薛先生恢复正常,我也不能保证,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了,薛太太你说是不是?”
“对,对。”薛太太闻言连连点头,“得试一试。”
嗤笑一声,看着胡大忽悠哄骗了薛太太,顾行歌却没有阻止的意思。
反正薛襄理本身就跟金龛灵道关系匪浅,倒也不怕其中有什么阴谋。
***
薛家巷口的大街上,胡大站在薛太太身边,一脸郑重其事的模样,正安抚地对着薛太太说着:“薛太太你不必担心,有金龛灵道的修士在,薛先生一定会平安无事的。”
薛太太点了点头,但面上依旧挂满了担忧,一双水润的眸子也一眨不眨地望着一旁。
那里是穿着黑色长袍的金龛灵道的人,正在控制着疯疯癫癫的薛襄理,将黑着脸的他,结结实实地绑在了几百斤重的实木椅子上。
而薛襄理的对面,则是摆满了符纸香炉的法坛。
另有几个金龛灵道的人,站在法坛内,手里拿着拂尘黄纸,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
街上的行人看到这个场景纷纷驻足,不一会儿就将金龛灵道的法坛和薛襄理围在中间,看起热闹来。
“这是要干啥子?”
“不晓得噻,瞧着像是要开坛做法?”
“这不是那个什么金龛灵道的人吗?他们还会做法事?”
顾行歌站在人群中,听着看热闹的百姓嘈杂的话语声,冷眼看着金龛灵道的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装模作样地施法。
法坛后的几个金龛灵道的人似乎做好了前期准备,一个人拿起了一张黄纸向空中一抛,随后那张纸便凌空而立,停留在了几人头顶。
“天爷嘞,这黄纸会飞不成?”周围的百姓见状纷纷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望着那张凌空的黄纸。
“这是神仙手段啊!不是说金龛灵道是骗人的吗?”
“神仙保佑!神仙保佑!”
就在众人愕然不已之际,那凌空的黄纸更是无风飘动起来,上上下下仿佛在飞一般。
随后一个金龛灵道的人更是扬首一挥,便有火光出现,霎时间点燃了飞在空中的黄纸。
如此手段,更是惊得周围的百姓直呼不可思议。
“天啊!金龛灵道的修士真的是神仙吧!”
而就在所有人都惊叹与金龛灵道的手段之时,突然人群里传来一声巨大的惊呼。
“你们看那个疯子!”一个大嗓门的汉子急匆匆地喊道。
听到这一声,顾行歌下意识移转视线看向薛襄理,结果这一看却是让她悚然一惊!
薛襄理此时的状况十分不好,他正在疯狂地舞动着身体,身下百斤沉的实木椅子都被他带动地晃了起来,仿佛随时都要倒下。
“他不会挣开吧?”
“这也太吓人人,赶紧走赶紧走吧,别一会儿疯大挣脱了,跑过来再伤着人。”
围观的百姓看着薛襄理的模样都有些害怕,生怕他真的挣开束缚,会冲进人群里无差别地攻击别人。
只有顾行歌看着薛襄理发疯的状态毫无惧意,反而若有所思。
虽然表面上看,薛襄理和那些活死人并不一样,但疯起来的样子倒是有几分相似。
他们到底有没有关系?
顾行歌摸着下巴颏静静思索着。
然而,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挣扎中的薛襄理又突然静止不动了。
要离开的围观百姓们见状也都停下了离开的脚步,窃窃私语地议论着现在的情形。
“这是怎么了?被那些穿袍子的人治好了?”
“看着不像啊,只是不动了,是不是没力气了?”
“那些穿袍子的是啥人啊,感觉挺神叨的,那火说燃就燃了,厉害啊。”
曾见识过宗烨使出更厉害的戏法的顾行歌摇头一哂。
这般雕虫小技和火车虚影之类的戏法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大惊小怪,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暗暗嘀咕了一句,顾行歌便继续默不作声地看着薛襄理和金龛灵道的人。
金龛灵道的人见薛襄理安静下来后,甩出一张黄纸,啪的一下就固定在了薛襄理的额头。
此时恰好一阵风来,吹动了黄纸的一角,却没有将它从薛襄理的额头吹下去,那牢固的样子仿佛它是用浆糊粘上去的一般,而只不是金龛灵道的人随手一丢的结果。
“厉害啊,这是金龛灵道的人?我还以为他们只会让人花钱请神呢,居然这么有本事?”
“是嘞,看样子他们说的那个神倒是可以请一请嘞,感觉不一般噻。”
听着身边的议论,顾行歌蹙起眉头,正想着要怎么揭穿金龛灵道的真面目时,薛襄理突然又动了!
薛襄理仰头大喊一声,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随即肉眼可见的整个脑袋都开始肿大,仿佛正在吹气的气球。
不停肿胀的脑袋,撑得五官都变了形,整个人十分狰狞,而他痛苦的吼叫声,也让人瞬间明白他此时正在遭受着怎样的痛苦。
“啊,这是怎么了!”
“他的头不会炸开吧?”
“快躲开快躲开!”
众人嚷嚷着后退,现场一片混乱。
顾行歌见状想要上前,却被身前的人流阻挡,只能面色难看地注视着场内的发展。
而就在薛襄理脑袋越肿越大,眼看着就要脑浆泵出之际,金龛灵道的人脚步沉着的上前,用拂尘在他头顶划了一圈。随即,他画圈的地方便突然下雨一般,淅淅沥沥的落下水滴。
众人哗然。
“这,这是招雨?这可是通天的本事啊!”
“岂不是说有了金龛灵道的修士,咱们就不怕干旱了?”
“应该只是小范围的吧,你看那雨就在那个疯子头顶上一圈,别的地方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只是小范围的?这不是别的地方也用不着吗!总不能大家一起跟着淋雨吧?”
周围喧哗不断,顾行歌却没把这“招雨”的花招看在眼里,只是薛襄理的变化却让她心头大震。
“天啊,你们看那个疯子……”
只见原本脑袋正在不停肿胀的薛襄理,竟然渐渐恢复了正常!
“他好了,他好了!金龛灵道的修士果然厉害!”
“这是救过来了?”
“天啊,真把那个疯子治好了!”
薛襄理不仅肿胀的脑袋恢复了正常,眼神里的疯癫也渐渐褪去,他迷茫地睁着眼看着眼前的一切,声音沙哑地开口:“这是在哪儿,我这是怎么了?”
难以置信地看着一切都恢复了正常的薛襄理,顾行歌耳朵里全都是周围的百姓对金龛灵道的由衷称赞。
“天啊,这也太神奇了!”
“疯病都能治,这些金龛灵道的修士们能不能治别的病啊?”
“这和治病不一样吧,明显那个疯子是邪祟入体了,所以修士们才开坛做法驱邪的。”
顾行歌听着这些话,茫然地摇了摇头。
不是,不是这样的,金龛灵道根本不是什么有本事的修士,他们是拿人做实验的恶魔,不要相信他们!
顾行歌在心里不停地反驳着周围的夸奖,但在此情此景下,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金龛灵道果然有本事!”胡大站在顾行歌对面的人群里,看到薛襄理恢复正常过后,便大声说道。
话落他走到薛襄理旁边,弯下腰,亲自替他解开了身上的铁链,朗声解释道,“你中了邪,金龛灵道的修士刚刚是在为你驱邪。”
胡大也不知是对薛襄理说,还是对周围的百姓们说,“不用担心,有金龛灵道的修士们出手,已经彻底好了。”
明知道胡大是在为金龛灵道造势,但顾行歌却没有办法阻止,毕竟所有人都亲眼目睹,金龛灵道,真的将薛襄理的疯病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