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忍不住低声哭起来。
许俊成也不劝，只低声在那端说道：“你妈妈会没事的，你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我托人在医院那边找个靠谱的护工阿姨，去医院帮你照顾你妈妈。”
“好。”
挂了电话，温佳妮开始哼哼唧唧，该换尿不湿了。
温柔收起满心悲伤惊惶，此时此刻她不仅是一个女儿，她也是一个对别人至关重要的妈妈，还有人需要她的照顾。
温梁傍晚的时候下了课跑过来，带了日用品和温柔的换洗衣物，一进门没看到温佳妮，就明白了：“佳妮交给许总了？”
“他接回去照顾两天。”
温梁点点头，将买来的打包晚饭递给她：“先吃东西吧，晚上我跟你一起守着。”
“你明天还要上课，等会儿就回家休息去。”温柔语气坚定，“没课的时候再来替我。”
啊他说的这么坚决温良也无法拒绝只好点点头：“那明天一早我再过来。”
“不用的。说是待会儿七点钟左右，就会有个护工要过来帮忙。有她在这里帮着照顾妈妈，你不用老是过来，没课的时候过来看看妈妈就行。”
林苗一直在昏迷，暂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许俊成要来，被她拦住了。
姐弟俩在病房里一起吃了晚饭，不到六点的时候，温国伟终于赶了过来，风尘仆仆进了门，就扑到病床边看床头的仪器读数：“人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温柔怯怯的将医生的话复述了一遍。
温国伟知道目前作为家属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的等待，就点点头在一边沙发上坐下来，脸色有些难看：“怎么会突然就脑出血了？”
温柔硬着头皮：“我跟妈妈说了些事情……”
“你跟许俊成的事情？”
温柔一瞬间脑瓜子嗡嗡的，半晌才敢开口问：“啊？”
她爸爸早就知道了？
温国伟表情平静：“首先也是因为你妈妈脑部血管有畸形，才会发生脑出血，这件事跟你关系并不大，你也不用自责，打起精神好好照顾佳妮吧。”
他这么平淡冷静，温柔忽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傻傻呆呆的看着他：“爸爸，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我雇人人调查他的生意背景，无意间拍到的。”
温柔的眼圈都红了，有些无语：“您知道了，怎么不来问我呢？怎么还能什么都不说？”
温国伟仍然是十分平静：“你是个成年人，又不是未满十八岁的小孩子，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自己的事情。你妈妈一直把你和温梁都当小孩子，但你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个人私事完全可以自行处理，就算处理不好也没什么，家里总能给你们兜底。无需我多问！”
温柔一时间又是感慨又是鼻酸，眼圈更红了：“谢谢爸爸，我这次不是为了任何人，我是真的喜欢他，想和他一路这么走下去。”
温国伟平淡点头：“你自己想清楚就行。我们最近在追加投资他手里的生鲜物流线，和他正面接触过几回，那是个做事靠谱的人。做事靠谱的人，做人理应也差不到哪里去，我个人倒是不反对你和他相处。”
温柔眸光一亮，看着温国伟，半晌，瘪瘪嘴扑到他怀里，眼泪鼻涕都出来了：“爸爸……”
温国伟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好啦，都多大的人了，还跟小时候一样，动不动就哭鼻子。”
温柔破涕为笑松开了他，又问：“您晚饭吃了吗？”
“还没，你们俩都吃了没有？”
姐弟俩一起点了点头。
温国伟转身跟司机吩咐了两句，让他去吃晚饭，顺道带一点回来。随后转身吩咐姐弟俩：“你们在学校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公司最近事不多，留在这里照顾你妈妈，你们都回去，不用都守在这里。”
温柔急忙说道：“我都请好假了，留在这里帮忙。这正好有一张沙发，还有一张简易床。让温梁回去，他明天还要上课。”
温国伟知道她心里还是有愧疚，也没再坚持。
晚上父女俩没让护工留下来，各自收拾好躺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睡意。
温柔看了一眼手机，有许俊成发来的几张温佳妮的照片，小家伙吃得好睡得好，倒是不让她过分操心。
“佳妮还好吗？”
温柔急忙收了手机，跟做贼心虚似的，小声答道：“挺好的，跟小猪似的，吃了就睡，不怎么闹人。”
想起温佳妮，温国伟也笑了：“那小丫头片子……”
房门忽然被敲响，忽视走进来轻声说道：“换药。”
温柔起身道谢，看着护士将五六瓶药水挂上去，才轻声问：“这些药输完了我叫你们吗？”
小护士语气温和，笑着说了句：“不用的，我那边记着时间，差不多要三个小时，输完的时候我会进来看的，您们别将门锁上了就行。”
“好的。”
等到小护士走了，温柔重新在简易床上躺下来，扭头见温国伟瞪着眼睛看病床上的林苗，忍不住出声劝说：“爸爸，你眯一会儿吧，我看着就行。我也记了时。”
温国伟语气温和：“你睡一会儿，我年纪大了觉少，没事的。”
结果说来说去，父女俩谁也没睡。
一起熬到药水快输完了，小护士还没来，温柔急忙开门去护士站，走到半路听到计时器的微弱响声，迎面碰见精神也有些萎靡的小护士。
两人相识苦笑一下，小护士有些不大好意思：“您不用过来的，我听见计时器的声音了。”
温柔笑笑没说话，见小护士去病房了，她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站在走廊尽头打开窗吹了吹冷风，瞬间清醒了不少。
正站在风口发呆，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柔的喊声：“老婆？”
她急忙扭头去看，许俊成站在电梯口，神情温和的看着她。
一瞬间，温柔只觉得心底说不上的无助，快步走了两步，随即小跑着冲了过去。
许俊成张开双臂，任由她扑进怀里，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
“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啦？”
许俊成两手都拿着东西，也没办法拍拍她，只能站着任由她抱着，轻声安慰道：“我拿了些面包和牛奶之类的过来，还有你的毛衣牛仔裤，想着先放到护士站等早上天亮之后再跟你说呢。”
温柔松开他，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擦了擦鼻涕，伸手去接他手里的东西，也没带他回病房，只低声说道：“我爸爸早就知道我们的事情了。他知道我和你在恋爱，也支持。”
许俊成也不意外，挑了挑眉，随即笑了：“之前派人调查我的，果然是你爸爸。”
温柔一愣，抬头瞪他：“你一早知道有人跟踪调查你？”
许俊成也不打算什么事情都瞒着她，点点头：“之前发现了，那私家侦探被我买了，又去调查对方，查到的人是你们村一个大爷，我就猜背后的人有可能是你爸爸，可没有证据，也就没跟你说这个事情。”
温柔嘴角抽了抽，心情复杂。
她夹在中间帮谁也不是，索性两不相帮：“大家都没吃亏就好。”
“你一夜也没睡吧？你妈妈不知道还要昏迷多久，明天不要自己在这里熬着了，叫护工在这里照顾着，你回家去休息一会儿。”
温柔点点头，她也知道这次是持久战，守在这里不眠不休也没什么用。
“我又要去一趟武汉，那边最近在拿一块地，手续有点繁琐，我亲自过去应酬一下。可能需要五六天，佳妮我托付给我姐姐了，她白天可能会来医院。”
“好。”
温柔也不粘人，更不觉得他此时此刻还去忙工作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叫助理上午过来预存一下住院费，你照顾好自己。”
许俊成也没接近病房，就在电梯口和她告别，低头狠狠地吻她。
温柔被吻得指尖发麻，抱住他也狠狠地回吻，心口满满的，那些惊惶不安也被满满的爱意冲散了不少。
许俊成放开她，又低头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的说道：“无论如何，都不要退缩，我们一起争取大家的支持，好不好？”
谁也不能做懦夫，他自己不会，也不希望温柔放弃。
温柔重重的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打退堂鼓的，你安心去出差。”
许俊成眼底里其实也有浓浓的担忧，转身下楼，上车之后，司机刚发动车子，他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来电归属地是隔壁市。
他心下有预感，立即接通了电话。
里面传来一个深沉稳重的男人声音：“许总，我是温国伟。这是我的私人号码。”
许俊成在车里立即坐直了身体，慎重地打招呼：“您好，温总。”
“过几天有时间的话，大家见一面吧？”
许俊成立即答应：“好，我去一趟武汉，下周回来，到时候去拜访您。”
“那就这么说定了。”
温国伟废话不多，说完了事情就挂断了，回到病房，见温柔蹲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忍不住开口安慰：“你也一夜没睡了，回家去洗个澡睡一觉再来。你蹲在这里一眨不眨的看着，你妈妈也醒不过来的。”
“她刚才手指动了动。”温柔站起身，满脸的难受，“我以为她要醒了。”
温国伟倒是淡定，坐在沙发上靠着眯了眯眼，年纪大了，血压又高，熬夜的确有些吃不消。
“医生都说了可能要三五天才能醒，你回去收拾收拾，我待会儿等小齐和护工过来了，也去附近的宾馆休息一下。”
小齐是温国伟的私人特助。
温柔一听小齐过来帮忙，心下也放心不少，等护士过来给林苗换了药，她又帮着一起给林苗换了成人尿裤，清理了一下身体，就离开医院回家了。
打车回家的路上，许俊眉的电话打过来，约好下午到医院探望。
她回到家，又给李长林打了个电话，问了问实验室的事情，拜托他帮忙养着小鼠和细胞，这才敢洗了澡扑倒在床。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闹铃响第二遍的时候才把她吵醒。
拿起手机看一眼，有王莉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是一段长达四分多钟的视频。
她揉揉眼睛起身，走到客厅喝了水，才点开视频。
那是一段监控拍摄的视频，王莉坐在客厅沙发上抚着肚子，石磊在一边殷勤的喂她吃水果，又给她捏腿。
一个年纪挺大的男人在弯腰拖地收拾家里。
那是石磊的爸爸。
视频往后两分钟，石磊妈妈才从厨房端了一碗东西出来，殷勤地递到王莉面前：“来，新出锅的鸡汤，你尝尝。”
王莉翻着白眼：“放那儿吧，这么烫怎么喝？”
石磊妈妈看着就不大高兴了，转身把碗往茶几上一放，声音啪嗒一下，视频里都能听出来带着怒气了。
王莉也立即一脚踹翻了石磊，起身掐着腰跟石磊妈妈吵起来。一开始还用普通话，吵着吵着就用上方言了，温柔听了个大概，只隐约听明白石磊妈妈对王莉的控诉。
王莉自打和他们搬到一起住，这几天一直找茬磨人，老头老太太被折磨得敢怒不敢言。石磊还跟孙子一样伺候着王莉，不敢反抗。
温柔看完了视频，给王莉回了个大拇指表情包。
王莉随即又发来一句话：“他的工作问题，许总打了招呼给解决了，月底就去面试。”
温柔回了个OK的手势。
石磊的工作听上去的确不错，二院检验科生化组的技师。
不过，实习期一整年，一年后能不能顺利通过实习考核，可就由不得石磊了。
医院每个月给三四千块试用期工资，招一个劳动力来干活，何乐而不为？？
许俊成给石磊弄这个编外实习生名额，也的确没费多少力气。只不过和对方主任打好招呼，一年后将人扫地出门，才给主任私下里送了些礼物。
收了手机，她洗漱一下，看时间已经中午，就拿了包包和一些日用品，出门去小区外，打算去附近的邻里中心找个地方吃饭。
从小区的侧门走出去，穿过一个小道就能抄近路去邻里中心。哪知道刚走出侧门，就看到不远处两个身影。
一个骑着电动车，一个站在电动车旁。
两个人都穿着黑色风衣配牛仔裤，同款的白色休闲鞋。
两个男人，手拉着手…
温柔脚步一顿，下意识觉得不该多看，正要转身躲开，那个站在电动车边的男人忽然转过身往侧门走来。
两人直直的打了个照面，谁也没躲开。
温梁的脸色一时间古怪极了。
温柔脸也黑了。
听说是一回事，亲眼看见，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电动车上的郑文博也看见了温柔，惊得站起来，愣神了片刻，就朝温柔这边走来。
温柔深吸一口气，扯扯嘴角，朝郑文博打招呼：“郑老师。”
郑文博镇定自若的也点点头：“温柔，你好，准备去医院吗？”
“嗯，先吃个饭再去。”
郑文博朝温梁指了指：“他下午是选修课，逃课了，跟你一起去医院。”
温柔听他说话的语气亲和熟络，也不好僵硬着脸色，勉强笑了笑：“哦，也好。你们都吃过饭了吧？”
温梁：“吃了。”
郑文博几乎和他同一时间说道：“没吃呢，要一起吗？我请你们！”
温梁的表情不大好看，转头去瞪郑文博。
温柔看了看这两个人，忽然开口：“好啊，走吧，一起吃。”
温梁表情尴尬得要命。
温柔将手里的东西甩给他：“拿着。”
他乖乖接过来拿着。
郑文博随即将大袋子接过去，放在了电动车前方踏板上，三人结伴往邻里中心走。
进了邻里中心大门，郑文博去停车位停放车子，温柔和温梁先往楼上走。
上楼梯的时候，温梁才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温柔心里有难过也有唏嘘。
她自己是学基础医学的，很明白这种事情不是他的错，如果能控制，谁想做异类呢？
“温梁，你也是学医的，你该知道，动物界同性恋一直都存在，这是很自然的小概率事件。只不过人类因为种种原因，为了保障繁殖，硬生生将同性恋打上了十恶不赦的标签！”她说着说着眼眶红了，看着温梁，“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对不起我，也没有对不起别的任何人。”
温梁也忍不住眼眶微微湿润：“可我对不起爸爸和妈妈。”
温柔难以想象林苗知道这件事，又会被刺激成什么样。
“你们小心一点吧，妈妈现在身体不好，暂时不是公开的时候。”
温梁点头。
身后郑文博追了上来，声音温润：“走吧，想吃什么？”
温柔随手指了面前不远处的一家门店：“就这个菜饭吧。”
三人进店点了单，温柔也不客气，任由郑文博付钱。等到三人都坐下，相视一笑，温柔也有些无奈，问郑文博：“想不到你们这么快就和好了。”
郑文博扭头笑着看温梁，眼神缠缠绵绵：“本来就是没多大矛盾。”
温柔没问之前追温梁的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结局已经显而易见了。
“我们想出国去。”郑文博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国外的环境可能对我们这种人，会更宽松一些。”
温柔瞪眼看温梁：“你要出国？去哪里？”
温梁一向淡定的脸上有些慌张纠结：“美国吧，签证好办一些。也没想现在就去，申请国际交流也要大一结束再说。”
温柔扭头看郑文博：“不打算回来了？”
郑文博点头：“我这边博士答辩完，就会申请出去做博士后，毕业后可能就直接留在国外发展。”
温柔立即摇头，脸色难看：“不行！”
那是在要她爸妈的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