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扯着未央宫西阙门的暑气,张骞捧着磨损的汉节残片,指尖抚过节杖上"博望侯"三个鎏金篆字。十年前出使时的青丝已染霜色,唯有司南朱雀纹依旧锃亮如新。忽有清风掠过宫墙,卷着绯色花瓣扑在他襟前。
"此乃何物?"太史令司马谈俯身拾起花瓣,对着日光细看,"色如朱砂,形似钟磬..."话音未落,墙外传来孩童嬉闹:"快看!胡商带来的神树开花了!"
穿过朱雀大街,张骞怔在熙攘东市口。三株两人高的异域乔木如火如荼,枝头垂着千百盏红灯笼似的花朵。粟特商人操着生硬汉话吆喝:"波斯国圣果,百年开花,千年结果!"
一片花瓣飘落掌心,张骞突然浑身剧震——花瓣背面用匈奴文烙着"阿黛尔"的名字!他踉跄拨开人群,见最大那株石榴树下立着青石碑,碑文汉隶混刻粟特文:"赠汉家郎君,花开时节,可抵万言"。
"大人!"甘父气喘吁吁追来,捧着个鎏金漆盒,"商队说这是随树送来的..."盒中躺着半截匈奴金刀,断口处缠着褪色的发丝,还有片龟甲刻着星图——正是十年前地宫密道里用过的亢宿方位!
五更鼓响时,太史监的青铜浑仪映着满室烛火。司马谈将石榴花置于二十八宿盘上,突然惊呼:"花萼五裂对应五行,花瓣八重暗合八卦!"他颤抖着剖开花苞,"更奇者,这未熟之果内生十二室,恰应《禹贡》九州三险!"
张骞摩挲着金刀断痕:"此物是匈奴贵族的婚盟信物..."话音未落,老史官已掀开《山海经》,指着"昆仑墟"条目:"《西山经》载'其木多丹粟,其华四照',莫非此树便是西王母的仙种?"
更漏声里,两人发现花瓣汁液竟能固色——司马谈用狼毫蘸取汁液在绢帛题字,朱砂般的印记遇水不化。"当奏请陛下广植此树!"老史官激动得冠缨微颤,"以花汁修史,可保典籍千年不褪!"
三日后,武帝携百官亲临上林苑。三百株石榴树沿太液池栽种,花开如赤霞坠地。张骞捧出漆盒:"此乃大宛天马汗血浸染的丝帛,配以石榴花汁..."
话音未落,甘父驾着天马幼驹奔来。马蹄踏碎池面倒影,溅起的水珠沾上丝帛,竟显出一幅完整的西域水脉图!百官哗然中,武帝抚树长笑:"此非草木,乃天赐大汉的朱笔!"
暮色里,张骞独坐花下。怀中的龟甲司南微微发烫,朱雀首指向北方草原。夜风掠过枝头,石榴花簌簌落满衣襟,恍惚间似又见阿黛尔在月下旋舞,发间银铃与长安更鼓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