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看到马车里的布局和摆饰后,秦攸宁就更加加深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马车里的奢华比之马车外,只能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但最引秦攸宁注意的,却是这马车里的每一样东西上,都带着灵修秦家的族纹。
这算什么?
秦故为什么会毫无顾忌地在国师府外讲着秦家的密事,国师府准备的马车里为什么会有如此标记明晰的东西,国师府里奴仆的精神力有为什么从来没有过大的波动?
这一个个的,都是让秦攸宁困惑不已的谜团,她以为自己高看了国师府,实际上却是低看了。
尤其是国师这个人。
身为一国国师,他明知他测算到的这个转机,成功的可能只是万分之一,更大的可能性是加速白矖的衰亡,可是他还是拿着白矖的国运来赌了。亲自找上了白矖的仇家,亲自打开柙子,将虎兕放进了白矖,甚至还亲手把虎仔放在了白矖皇帝的身边。
“秦攸宁,想不想知道,我帮你的原因。”没一会儿,马车的车门被打开,一身青衣白发如雪的国师就走了进来,他开口的第一句,就是冲着秦攸宁的心思来的。
“小女以为,这个想字的关键之处,并不在小女的身上。”秦攸宁说完,嘴角一直勾起的弧度,慢慢地平复了下去,“小女听闻,国师是看在舅舅的面子上,这才出手帮的小女。可白矖之光,却是在两年之前,就已经在找寻了呢。”
“非也,非也。秦姑娘以为,我是用的什么理由在离开京都去找的你舅舅呢?”国师提了提后摆,慢悠悠地在秦攸宁的对面坐下。
两人之间,仅隔着一张小木桌。
秦攸宁看到,坐在她对面的这个老头,须发皆白,却鹤发童颜,脸上没有一点年岁留下的褶子,仿若中年。这大概是这位国师身上,最有仙人之姿的地方了吧,因为除了这张容颜不改的脸,他身上的其他地方,都寻常的很。
没有看破世道的超脱淡然,就没有让人不敢靠近的仙风道骨。
没有手握帝心的高高在上,就没有让人望而生畏的威严气场。
寻常的,就好像是随处可见的白发老翁。然而,这位看似寻常的白发老翁,却能在弹指之间,算出过去和未来,小至一个人,大到一个国家。
“若是舅舅没有找到我,国师打算,让谁来做这个白矖之光?”秦攸宁有点不敢相信,居然是在五年前!居然是在还没有说服舅舅的时候!
“没有若是,你一定会出现,而你也的确,在最合适的时间点,被找到了。”国师拿过托盘上的茶杯翻过,提起茶壶微倾,却只倒出来一滴水,“秦姑娘是聪明人,而我说话也不爱兜圈子。秦姑娘,你看这杯水,只有一滴,放在日头下一两个时辰就干了。”
秦攸宁听得明白,国师是在拿水作比,可秦攸宁却又想不明白,国师想将这水比作什么。
“可要是有块糕点掉进了茶杯里呢?水滴不见了,却不是没了,只是被吸进了糕点里看不见了。这时候再把水杯拿到日头下去晒,可能要过个两三天,才会被晒干。”国师说着,就取过一块糕点放进了茶杯里,“可不管时间变得有多长,一滴水还是一滴水,也只是一滴水,终究会被晒干。”
“国师想说什么?”秦攸宁的心里,隐隐对国师的话排斥起来。
“水被从水壶中倒出来,就好比婴孩来到人世,水杯里倒得满,那婴孩的寿数就长,可若只有一滴,便是夭折的命数。我如此解释,秦姑娘还听不懂吗?那一滴水,在月余前天和城地动的时候,就已经被晒干了。”国师将茶杯倒扣在了木桌上,再翻转的时候,茶杯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命数!
秦攸宁呼吸一滞,她什么都考虑了,却唯独没有想到命数。
真正的秦攸宁是个小人物,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秦家,不会走出天和城,自然就不会有人去关注她的命格命数。身份可以假冒代替,命数却代替不了,死了的终究活不过来。
“国师想要我做什么?”想来这就是国师不让秦故留在马车里的原因。
秦攸宁慢慢地冷静下来,会算命数的在俗世中可能就国师一个,但在灵修界却不少,国师会以此为要挟,就表明他有掩盖的办法。又或许,在五年前的那个时候,国师就已经算到了这个变故,就像他刚刚说的“你一定会出现”。
他说的是你,只指他眼前坐着的这个秦攸宁。
“秦姑娘不必这么敏感,我从不威胁人,说这一番话也只是想让秦姑娘放心,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秦姑娘今后就是秦姑娘。当然,人又怎么可能没有私心,不过我也只是想让白矖的万分之一,变成万分之二罢了。”国师说着,秦攸宁只觉得眼前一晃,眼睛再聚焦的时候,国师的手中就已经多了一只白玉簪子。
“你……很好,小女能替国师一举还清了两个恩惠,真是倍感荣幸。”秦攸宁摸了摸发髻,将原先初晴替她准备的那支金步摇从袖中取出,插了回去。
秦攸宁可不是会让自己一直处于未知中的人,不管国师是不是答应了秦家舅舅,她既然收了慕卿辰的簪子,那就得用上。
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一个可以让白矖国师答应一个条件的簪子,或许要当作传家宝一直传下去。可对于秦攸宁来说,日后她不见得还需要让国师来帮忙,所以,用在这个时候上一个双重保险,不算浪费了。
而现在看来,这个簪子获得的好处,可比原本的救命,大得太多了。
“命格已死,神器相托。天和城秦家的确在私炼神器,不过阴差阳错,最后却功亏一篑,只成全了秦小姐一人。”国师将白玉簪子收起,似是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舒了口气,将秦攸宁的命格,重做了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