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卿辰并不是凡世中人,他可是仙界八重天上,四位仙帝之首,居于一方仙山凤泠山上的凤卿帝君。”
这是秦攸宁昏过去后,脑中冒出的第一句话,也是梦境的开始。
然后很多她从未见过的人,从未到过的地方,从未经历过的事情,就开始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飞速闪现。秦攸宁不想去看,也害怕去知道,但是却无可躲避,只能被拉扯着深深坠入。
在第一个梦境的开头里,黑云压顶,仙兵从天而降,将凤泠山里三层外三层地包围起来,整座山都是沉寂的。
“凤卿帝君,三日之限已到,您是否应该随吾等前往九重天,给仙尊一个交代了呢?”仙兵中,带头之人朗声说道。只见他穿着厚重的黄金甲,手持黄金矛,站在一辆黄金战车之上,若不是太阳恰好被黑云掩住,他这一身怕是要闪瞎所有人的眼睛。
“若是本君不去呢。”
慕卿辰一只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地站在凤泠山的山顶,狂风冽冽,将他的衣袍吹皱。他虽然是抬头看向黄金仙兵的,但是眸光清冽,语气孤傲,丝毫没有被压制的感觉。
而在慕卿辰的身后,还站着凤泠山的一众仙妖精怪,秦攸宁只是匆匆一眼,就看到了其中较为眼熟的云卷。
虽然凤泠山的人数少,但气势却不是一般的强大,他们个个都用着仇视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周围的仙兵,似乎只要慕卿辰一个动作,就会冲上去和仙兵争个你死我亡一般。
“帝君若是不愿配合,那就休怪吾等以下犯上了!”黄金仙兵嘴巴上放着狠话,可从他那滴溜转着,在慕卿辰和秦攸宁身上来回不定的眼睛,就看的出来底气不足。
“你觉得以你们之力,能够将我带去九天?”慕卿辰笑了笑,声音令人发冷。
“帝君说笑了,您的修为可是仅此与仙尊的,吾等怎敢与您动手,不过……”黄金仙兵说着话,故意在转折处顿住,那空着的手往黄金甲里一掏,摸出了一个盒子来。
看起来极为平常的一个木盒子,但是当盖子被打开的时候,慕卿辰却看直了眼睛,连带他身后的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
秦攸宁好奇地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去,然后也是惊住了。
盒子装的不是多么神秘的东西,只是一颗小小的,泛着七彩之光的珠子。只不过,虽然大小不同,光彩也更为明亮,但是秦攸宁能确定,这就是藏在她身体里的那颗七彩流光珠!
想不到,北斗七殿宗的镇宗之物居然这般大有来头,不仅是神器,还是来自仙界的神器,她这些年还真是错把珍珠当鱼目,大大地小瞧了这珠子。
“你们竟敢私自将玄天琉璃珠取出来,你们可有想过后果!”在此之前,慕卿辰的态度一直都是有些置身事外的,虽然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可他就是没放在心上。
但现在,他却怎么都冷静不了了。
“仙尊将玄天琉璃珠取出,自然是有仙尊的道理,至于后果……如果帝君您真是为了苍生所考虑的话,您就应该随吾等前往九重天,您什么时候到,这珠子就什么时候被送回去。”黄金仙兵有些得意地勾了勾嘴角,管他什么仙帝,管他修为多深地位多高,如今还不是被威胁着,只能乖乖听话。
“凤卿帝君,考虑的如何了?”黄金仙兵说着,就将盒子盖了起来,一下一下地抛着。
此时,在场的人只有两种表情。
一种是信心满满的仙兵。他们听到木盒里的珠子是仙尊的,又加上木盒出现后,慕卿辰陡变的脸色,便自然而然地觉得,这珠子应该是一件可以制住慕卿辰的神兵利器,所以有了信心。
另一种,就是压抑愤怒的凤泠山众人。秦攸宁想,愤怒是因为慕卿辰被威胁了,可压抑,又是因为什么呢?
就在秦攸宁想不大通地扭回头去看慕卿辰的时候,突然一道火线贴着她的脸穿过,一下打在了那黄金仙兵的手上,在木盒被抖落的瞬间,凭空一团火焰窜起,将木盒裹了起来。
“你们拿着我的东西威胁人,怎么就不先问问我愿不愿意呢!”随着一声娇喝的响起,火焰带着木盒极快地飘回,又一次从秦攸宁的鼻尖飘过,然后落在了一只小巧白净的柔荑上。
“你怎么上来了!”慕卿辰明明动都没动,但身形却在眨眼之间,就晃到了那柔荑的前面,企图夺过那木盒。
“我为什么不能上来,我不上来,难道就等着你被他们威胁,等着你被他们带走吗?”那小手紧紧地一握,又很快地一收,将木盒抱在了怀里,不让慕卿辰碰到。
秦攸宁看的眼睛都直了,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嚣张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她!
有着一样的容貌,一样的声音,一样的脾气和小动作!
秦攸宁看着慕卿辰那一脸无可奈何的宠溺表情,又看着女子挺起胸脯,用着无比正义的语气,蹙着眉对黄金仙兵质问起来:“还有,你们凭什么抓他,犯杀孽的是我,得罪了仙尊的也是我,就算是偿命,也该是抓我去偿命。”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秦攸宁,对此是一脸茫然,怎么突然就上升到偿命了呢,威胁他们的珠子被夺过来之后,不是就应该毫无顾忌地,一举赶走仙兵了吗?为什么要自己送上门去偿命?
秦攸宁心里那个急啊,不懂那个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可紧接着,她就更茫然了。所有人都不见了,凤泠山也不见了,入目之处尽是黄沙。
两只异兽被人驱使着,在风沙中没头没脑地疾行着,激烈争吵着的话语,伴着黄沙吹到了秦攸宁的耳边。
“我答应和亲,点名要你做送嫁将军,是因为我想着你会带我离开。可我没想到,你却也逼着我,逼着我去嫁给别人!”
“左丘灵,你可不可以理智一点,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应该清楚,在你点头答应的时候,就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了。阿宁,我可以和你离开,那你我的家人呢,那左丘国呢?我们都得为自己说出口的话去负责。”
“那你告诉我啊,你亲口告诉我,一字一句地告诉我,让我嫁给宁国的皇帝啊!”疾驰在前头的异兽突然停下,两只前蹄高高扬起,撩起一片黄沙,“就现在,只要你这么对我说了,那么我从此以后就会安心本分地做我的皇后,再也不会去想任何不该想的事情。阿辰,只要你说,我就做到。”
语气明明是那么的咄咄逼人,可秦攸宁却听出了浓浓的感伤和悲哀,那和她相同的声音,竟让她的心脏也感同身受地,抽痛了。
这一回,在看到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左丘灵,和与慕卿辰一样的阿辰时,秦攸宁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惊奇了,而她的心里也已经有了些许的猜测。
“你真的要亲自送我去和亲吗?”左丘灵手中的缰绳一勒,异兽就转过了身子,两个人终于面面相对。
“是。”左丘灵紧紧地攥着缰绳,在很长的沉默后,等来了这一句回答,这一个字。
“既然如此,也好。”双手无力地垂在了身侧,左丘灵凄凉地一笑,声音淡的再没有之前的活力,“将军,我们该回去了。你说的对,我是左丘国的攸宁公主,就该对得起我的父母和子民,护得左丘国安然攸宁。”
声音渐渐地小了下去,两只异兽也已经转了方向,慢慢地向着来时的方向而去。
在这个梦境里,秦攸宁并没有靠的很近,但那一字一句,却深深地刻在她的心上。明明不如上一个梦境那么紧张,也远不如上一个梦境看起来真实,但秦攸宁就是怎么都忘不了,那种心痛和哀戚。
其实那两个人心里都很明白吧!
这一场追逐,并不是真的在吵架,而是两个人最后一次用阿宁和阿辰的身份相处。他们心里都很清楚,只是他们都需要一场告别,一个由头,来告诉自己,接受现实。明明都那么不甘愿,明明都想真的离开,可最后一刻却都放弃了。
这样的默契,到底是好,还是坏?
“阿辰,我不敢赌,国师的预言从来就没有落空过,所以明知你会长眠于战场,我又怎么舍得让你离开。这样的结果,虽然一时难受,但你会活下去,左丘国也会兴盛下去,这样,真的很好。”原以为这个梦境就这么结束了,可秦攸宁却又听到了左丘灵的心里话。
“阿辰,国师说,私自改命,必有天罚。可那又如何呢,我不怕,我只希望能再多看你几眼,抱歉让你送我出嫁,你就当我是个自私又狠心的女人吧,我的爱人,希望你今后一切都好。”
回去的路上,左丘灵冷漠地走在前头,再没有回头。
而在两人的身后,秦攸宁已经泪流满面地蹲在了地上,“可是并没有啊,左丘灵,你的阿辰还是死了,你的国家也还是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