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攸宁选择站在秦文鸿的身边,并不是想着能让秦文鸿帮她说些什么,而是这个位子,很有利。
说实话,虽然秦夫人选了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但是大长老与秦文鸿、秦文瀚三人进门的时候,是相并着走进来的,三人间仅有一两步的前后,间距也不大。也就是说,被三尊门神挡着,外头的人根本就无法全然看清里头发生的事情。
可就在刚刚,由于秦文鸿觉得有些丢人,是以就想着换个地方说话。也就是他往里走的这几步,刚巧就在这正门口露出了一块空处来。
空处并不是很大,但以秦攸宁现在的站位,正好能让外头的人看清她被绑住的双手。
这粗麻绳可不一般啊,有婴儿的手臂那么粗,试想有哪家会用这样的粗麻绳来绑自家身娇肉贵的闺女的,就是处置那些个不听话的奴才,也不会用到这样粗细的。
“哦?六侄女的意思,是嫂子她错了?是嫂子冤枉了你了?”秦文瀚刚回到秦府的时候,脸色还有些阴沉,可现在那一双眼里已经布满了笑意,似乎对秦攸宁的表现很感兴趣。
这一点,还可以从他说的话里头看出来。就比如,明明可以用“误会”这个词的,可秦文瀚却选择了一个包含了更多恩怨色彩的词,冤枉。
误会,是指错误的理解,而冤枉,则是无过错的人被诬指为有罪。
秦文瀚会这样说,已经不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了,而是想挑唆起更大的事来。或许在秦文瀚眼中,这世上已经没有比同室操戈,父女相残来的更为丢脸的事情了吧。
只是,不管是在千金阁发生的争执,还是此时此刻对对方不遗余力地插刀,秦文鸿和秦文瀚这两个已经三四十岁的人,看起来都幼稚的很。有那么一瞬间,秦攸宁甚至都有些怀疑,秦家是怎么走到今时今日的位置上的。
“瀚四叔这样说,置攸宁于何地?若攸宁说是,攸宁还真怕会被人说是忤逆长辈,可攸宁若说不是,那岂不是就要背下这个黑锅了。”秦攸宁的声音不大不小,语调也不轻不重,可就是有一种不合年龄的气场在,让在场的人都看的一愣。
“你母亲也并未说,这事就是你做的,你不必……”秦文鸿皱了皱眉,这样的秦攸宁,似乎一瞬间就从一只红着眼睛的兔子,变成了一只睥睨一切的狮子。
而男人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太过尖锐的样子,哪怕这样的秦攸宁看起来另有一种动人的光彩,但秦文鸿就是不喜。因为,这样的秦攸宁,实在是与她的母亲太相似了,相似到让秦文鸿有一种卑微感。
“父亲!”秦攸宁像是没有看到秦文鸿开始转变的眼神似的,径自就唤着,打断了秦文鸿的话,“夫人她虽未明说,可却暗示了呀,父亲不如转过身去问问外头的人,看看他们心里头都是怎么想的,是不是有那么一个念头,已经觉得这婢女是被女儿弄成这个样子的呢?”
“攸宁,母亲已经同你说过多少次了,你是一个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说话的时候不要总是太过咄咄逼人了。”秦夫人没有对秦攸宁的指责做出任何的回应,照常一副为秦攸宁好的态度,状似关心不已的劝着。
而对于秦攸宁毫不领情的样子,秦夫人也没有生气,只是转过头对着秦文鸿说道:“老爷,家丑不可外扬啊,攸宁年纪还小,再说下去指不定就说出些什么来,我们还是别在这儿说话了。”
秦夫人的话,里里外外都是在被秦攸宁着想,可那一句家丑不可外扬,却是认定了,秦攸宁做错事了。
路人看的是什么,是热闹,事情越是闹得厉害,他们就越爱看。比起秦夫人的遮遮掩掩、说一半留一半来,显然像秦攸宁这样不躲不避、直接而犀利的话语,才来的更加有看头。
而经过秦攸宁的反问,又联系起之前秦文瀚的那些质疑,外头的路人不免就对秦夫人的话多了些心思。
明明以秦夫人的姿态,她是一直在为秦攸宁开脱的,可为什么她说的越多,他们对秦攸宁的猜测和感官就越差了呢?而且,秦夫人明明可以带着人从萧墙后头走的,为何一定要绕到正门来请个安呢,就算要绕,也只一个人走过来就好了吧。
做都做了,现在才来说家丑不可外扬,说难听点,那就是当了贱人还要立牌坊!
真是活的时间久了,就什么事情都能看到。
秦家不愧是大名鼎鼎的秦家,就是这家长里短的热闹,也比别家的来的精彩。不管是当年的滴血认亲,还是半月多前那被闹翻了的及笄宴,亦或是今儿这事。
以往天和城的人对秦攸宁最直接的映像,都是来自听说,可今儿,却似乎看到了一个与听说全然不同的秦攸宁。
“还请夫人先别忙着为攸宁开脱,攸宁并没做错什么。而现在,攸宁恳请夫人,能否将之前那没说完的话给说了,然后再说别的?”秦攸宁侧过身,眼神沉重,“我秦攸宁,做过的事情我定然承认,没做过的,便是赌咒,也绝不承认。”
秦攸宁傲然而立,那苍白的脸上,因为激动而泛起了两团红晕,看起来有些外强中干,却很好地表明了她的决心。
“攸宁,即便你不把我当做你的母亲看,但我还是把你当做我自己的孩子的。”秦夫人叹息着说下,随着秦攸宁的反击,当下的气氛已经有些凝滞,若是秦夫人还是摆着贤妻良母的姿态,怕是要落了下乘了。
这让秦夫人不由得握了握垂在身侧的手,似是无奈,又带着感怀地说道:“攸宁,认个错难道就这么难吗?今儿一早,便有你院里的婢女来向我求情,希望我能救一救他们的性命。我仔细一问才知,你竟沾染了那些纨绔的脾性,平日里总是肆意辱骂下人不说,今早居然还一脚踹伤了一个!”
随着秦夫人颤抖的声音,那两个抬着妙香的奴才机灵地走了上来,小心地将妙香仰面放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