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妄愣了一秒，眼泪倏然砸了下来，他哽咽道：“外婆，是我来晚了，对不起……”
“不哭……”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拭去周妄脸上的泪水，老人眉眼慈祥温柔，眼神却像是透过周妄在看另一个人，“清清不哭，妈妈在呢。”
周妄怔楞地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老人，喉咙哽咽难受到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就好像一块儿巨石狠狠地压住了心脏，难过的让他喘不上气来。
眼泪更是止不住地往下落。
老人看着他泪流不止的脸，急到几乎要哭出来，“清清怎么了？妈妈在呢，妈妈在呢……”
说着，又将周妄抱进怀里，像是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他的后背，不住地重复刚才的话。
周妄死死咬着牙，才眼下哽咽的声音，也伸手紧紧抱住了面前的老人。
真将人抱进怀里时他才发现外婆瘦的可怕，明明从前还有些丰腴的人，现在竟然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还是穿着冬天的衣服，抱着都觉得有些咯手。
自责地情绪，瞬间将周妄的内心填满。
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他对外婆有多忽视。
周妄慢慢抬起脸，看着老人轻声哄道：“外婆，医生就在外面，你手上的伤需要处理一下，我让他们进来帮你看看好不好？”
唐雁秋下意识皱起眉，露出一丝抗拒的神情。
周妄抓住她后撤的手，故意微微抬起脸，露出他最肖似他母亲的角度，“他们只是进来帮您做个检查，等处理完后，我马上就让他们离开。外婆，我是真的很担心您的身体……”
看着那张与已经去世的女儿肖似的面孔，唐雁秋恍惚了一瞬，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周妄顿时松了口气，他一只手控制着轮椅，另一只手拉着唐雁秋，将人带到沙发边。
“外婆，您先在这里坐会儿好不好？我去叫他们进来。”
扶着唐雁秋坐下，周妄就想送开手，去门口叫人进来。
可他的手刚松开，就感觉有人扯住了他的衣袖。
周妄回过头，就看见唐雁秋扯着他的袖子，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像是害怕他突然消失一般。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安抚地抓住唐雁秋的手，认真地看着她，“外婆，我不走，我就在这儿陪您。”
唐雁秋仿佛没听见，拽着他衣袖的手更紧了。
周妄心疼地看着她，叹了口气，扬声对外面喊：“陈临。”
陈临一直等在外面候命，时刻关注着屋内的情况，听见周妄的声音，立刻动作很轻地推开了门。
瞧见傅老夫人已经从里面出来了，陈临松了口气，隔空与周妄对视了一眼。
周妄朝他抬了抬下巴，陈临立刻会意，转头对着一直等在外边的医生道：“你们进去动作轻一点，别惊扰到老夫人。”
“明白。”医生抹了把头上的冷汗，点头应道。
他之前就已经来过一趟，但是唐女士一直不肯出来，他也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走，就先去忙了。
接到电话他就赶紧又赶了过来，得知周先生也在，他冷汗都要下来了。要是唐女士真出点什么事，整个疗养院的工作人员都难辞其咎，不好交代。
医生带着助手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生怕会刺激到唐雁秋。但好在唐雁秋的整个注意力都放在周妄身上，对他们进来并没有展露什么情绪。
“周先生。”医生同周妄打了声招呼。
周妄疏离地扫了他一眼道：“我外婆手受伤了，你们先给她处理一下，再给她做个检查，一定要确认我外婆没事。”
听周妄这么说，医生的视线落在唐雁秋的手上，果然看见她手背肿起，还有淤青。想起护士跟他之前提过的，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他又大概观察了几眼，倒是没看见唐雁秋身上有其他的伤，应该就只有手上这点伤。当然他最担心的，还是怕因为今天的事情，唐雁秋受了刺激后，精神方面的问题会变得更加严重。
助手将医疗箱放在桌上，周妄稍微让开些位置，方便医生帮唐雁秋清理手上的伤。
当着周妄的面，就算是点小伤，医生也如临大敌般，不敢交给助手。
他自己走到唐雁秋面前，微微蹲下身子，拿起助手准备好的消毒棉布准备先帮唐雁秋清理手上的脏污。可刚触碰到唐雁秋，她就反应剧烈，像是害怕般往周妄那边退去。
医生耐着性子哄道：“老夫人您别怕，我只是想帮你清理下手上的伤，不会伤害到您的。”
唐雁秋仍旧一脸抵触，任由医生怎么说，都不肯配合。
两人僵持了一会儿，医生实在是没招了，只能求救地望向周妄，面露难色道：“周先生，您看这……”
周妄叹了口气，朝他招招手，“东西给我吧，你在旁边说怎么做，我来处理。”
医生顿时松了口气，连忙将东西递给周妄，在一旁指导他怎么处理。其实很简单，只是他怕周妄会觉得他失职，才不敢主动提出让周妄来弄。
果然，这次唐雁秋没有排斥。
很快周妄就帮她处理好手上的伤，擦了药膏。但接下来还需要医生帮唐雁秋做检查，周妄担忧地看着唐雁秋，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现在他外婆的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万一又……
医生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低声道：“周先生，我看唐女士除了手上的伤以外，应该没有其他受伤的地方。只是她今天受了刺激，精神上可能……这种时候，若是我们强行替她做检查，只怕会加重她的病情。不如等唐女士情况稍微好一些，我们再安排她做检查？”
周妄认真考虑了下医生的话，又看了看唐雁秋，最后点头答应了。
收拾好东西，医生他们就先出去了。
陈临守在外面。
周妄哄着老太太道：“外婆，你累不累？要不要进卧室去休息一会儿？”
唐雁秋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迟疑着点了下头。
周妄跟着她一块儿进到卧室里面，才看见他母亲留下的那个娃娃此刻的模样。
那个娃娃原本干干净净的，此刻不仅脏兮兮的，甚至有些面目全非。可想而知，当时下手的人有多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