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飞龙城城主府中一贯静悄悄的,里里外外看不到一个人影。韩流双正在屋子里倒弄着她自己的一些小玩意。
这几天研究药草并没什么新的进展,倒是便宜了韩巧儿。韩巧儿虽识得百草,却对这每一味药材该如何使用一无所知。韩流双有时候被那蛊虫折腾的有些心烦的时候,便将以前记过的一些古方写在纸上,一来练字,二来给韩巧儿好好学学,一举两得,也平复了心情。
这倒了晚上,反而能静下心来,好好再看看蛊虫了。韩流双知道眼下飞龙城的瘟疫形式窘迫,不容她这样慢慢推拿时间,但是有时候心情变得糟糕,确实是什么都不想干的。说来也奇怪,韩流双以前在真毒堂中修炼功法的时候,结算遇到更加困难的、更加难以迈上的坎子,她也能心如止水般平静而过。而现在,心中的那潭泉水仿佛掉落了石子一般,总是泛着涟漪,韩流双觉得自己变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她觉得这种变化,不太好。可眼下,她又无力改变。
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在这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沉闷嘹亮。这么晚了,会是谁呢?韩流双走向屋门,口中问道:“是谁?”
门外传来清芙略显急切的声音:“韩姐姐,是我,芙儿!”
芙儿?这么晚了,她没有休息,过来做什么?韩流双疑惑着开了门,刚想问出心中的话,却被清芙脱口而出的问题所惊讶到了。
“姐姐,大王好像不见了!”
“什么?”韩流双看着清芙慌慌张张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心中一想,确实是好几日没有看见唐栖梧了,她整日里的不出门,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不过,唐栖梧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又身怀绝世剑法,倒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想着,韩流双收齐了自己吃惊的表情,微微一笑,对清芙道:“大王怎么会不见呢?他的武功你是知道的,应该是出门看看百姓如何了吧,芙儿不必担心。”
“可是,姐姐,”清芙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瓶子,递到韩流双面前,战战兢兢道,“你给他的这药还在这里呢。”
韩流双接过一看,果然是自己那日亲手给唐栖梧的丹药瓶子,心中突然又什么东西打翻了一样,刮地她瑟瑟的疼。“芙儿,大王出门多久了?”
“我也不知道,”清芙摇摇头,继续道,“不过,我两天前去找大王的时候,发现大王的房中空无一人,而这小瓶子就安安稳稳放在桌子上。芙儿心想这东西珍贵,若是被人偷了去,或是弄丢了,可就不好了,便替大王收了起来,还想着大王这记性真是不好呢。本打算等大王回来了就把这丹药再还给他,没想到过了两天了,却仍旧没有看到大王的身影。”
唐栖梧的武功他们都很清楚,这飞龙城中应当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的。可是,不巧的是,飞龙城中的瘟疫,却杀人于无形之中,唐栖梧若是中了蛊虫,那可就不是武功好不好能够抵挡的事情了。
韩流双听着清芙的话,心中的那种强烈的忧虑更加扩大了,逐渐吞噬着她最后的一丝冷静。她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有些轻微的颤抖,脸色也越来越不好看。
“本不想来打扰姐姐的,知道姐姐忙着蛊虫一事,休息不好,可是,”清芙急的眼睛有些发红,“芙儿今日上街去找了找人,却就是找不到大王的身影。只能来找姐姐帮忙了。”
韩流双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好了好理了理思路,韩流双才勉强好了一些,可是她看着清芙那双急不可耐的眸子,像是要蹦跃出火花一般,很令人揪心。
按照清芙的说话,唐栖梧至少是在两天前就离开了城主府,也就是说,至少两天没有服用过韩流双给他的丹药了。韩流双想了想,自己的丹药可以维持最多三天不受任何蛊虫侵扰,只要唐栖梧走之前那一天用过这个丹药,那么眼下应当是没事的。
怕就怕,唐栖梧已经好久没有服用过这个药了。毕竟这城主府中没有瘟疫,用不用药并没有什么区别,唐栖梧很有可能,就把服药这件事给无意识地推迟了。
夜这么深,风也大,凉凉的,甚至有些冷。韩流双看到清芙面色发红,呼吸声也是十分急促沉重,穿得也不多,心道,清芙定是刚从外面找人回来,真是迫不得已了,才来找她的。
韩流双突然有些埋怨自己,没事干嘛要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中呢?露出一副很忙的样子,搞得所有的人都以为她很辛苦、很努力。不然,多出去看看,也许早就能发现这宅子里少了个人了,也不会看着清芙跑来跑去累成这个样子。
“芙儿,你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清芙万万没想到韩流双会说出这样一句话,不明所以,问道:“那大王怎么办?”
“凡事要往好的方面想,大王的武功超群,吉人自有天相。”说着,韩流双回屋取出了一袋小小的香囊,递到了清芙的手中,无视她一脸的错愕,道:“你今日恐怕是要难以入眠的,这香囊又催眠的作用,你拿回去放在枕边,好好睡一觉,等到了明日,我们便去找找章大人,让他派人和我们一起去找找大王。”
看着韩流双的样子,听着她的话,清芙竟然有些放松了。她发现唐栖梧不见了的时候,确实是很害怕的,她虽然是万都的间谍,也不爱唐栖梧,她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能够更好地活下去。可是,当她意识到唐栖梧有危险的时候,她还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慌。
就像那时候在杨城边上驻军时,清芙回去看见唐栖梧被一条大蛇缠绕着,心中的感受也是和今日一样的。她渐渐意识到,自己很害怕,害怕唐栖梧有一天真的会死去,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可是她的身份,不允许她有这种思想。清芙有些不知所措,她看着韩流双淡定的眼神,木木答了一句:“嗯,说不定,明天芙儿一起床,就发现大王又回来了,这一切只是虚惊一场罢了。”说着,她看了手中的香囊一眼,又加了一句:“谢谢姐姐的香囊了,若不是这玩意,芙儿今晚定是睡不着的。”
其实韩流双虽然在看着清芙,脑中却一直在想着别的事情。她很懊悔自己不记得上次和唐栖梧他们一起吃饭是什么时候了,这几天仿佛宅子里的几个人都过得的散乱,而这一切,好像都与她有关。她出来时,几人便常常聚在一起,关在屋子里时,几人便都是各过着各的日子,像是毫不相干了。
清芙要走的话语把她的思路拉了回来,她一惊,淡定的眸子陡然间变得有些慌乱,随意说了句:“回去早些休息。”
“那芙儿先走了,姐姐也别太累了。”
说着,两人便告了别,各自回了屋子。
路上,清芙看着天上一轮弯弯的明月,突然生出了一个想法。她也许能够完全摆脱万都的控制,只要她藏的够深,够精。而且,只要唐栖梧愿意相信她,她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伤害过他的事,那么,她或许能在这两个国家的纷争中,留的一方净土。
当然,清芙不只想了这些事情,还有一些更深更远的问题。当然,只有这个想法,在她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迹,其他的,随着韩流双给她的香囊的催眠中,逐渐消散了。
一觉到了天亮。
清芙这一觉睡得可谓安稳,一个梦都没有做,很是难得。这几年来,她的睡梦中总是忘不了以往在万都时的生活,这些事情侵扰着她,那卑鄙的阴谋折磨着她,她每次醒来的时候,身后都流着虚汗。唯有今日,格外清爽。
清芙感叹:“原来,好好睡一觉是这样幸福的一件事。”她拿出枕头下的香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香味有些刺鼻,却也让她又有了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清芙赶紧又收起了这个小小的香囊,“眼下可不是犯困的时候,说好了要和韩姐姐一起去找大王的,还得先去和章明石说一声呢!”她便速速起了身,穿戴洗漱好后,便要出门找韩流双了。
出门前清芙往枕头拿看了一眼。她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这个香囊再重新还给韩流双,那样美好的睡眠,她真的不想错过。心道,韩姐姐定然不会只有这么一个香囊的,不如……就将这个香囊留下来吧。实在太留恋了,私欲慢慢战胜了理智,清芙的心难得有些混气,把这香囊收归到自己怀中了。
于是,她索性关上了门,佯做出一副自己已经忘记了这香囊存在的事实,迈着虚盈的步子朝韩流双的屋子里去了。
屋前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人来开门。清芙心道:“韩姐姐该不会是还没有起床吧?”蹑手蹑脚推门进屋,环顾一看,却发现屋中一个人影都没有。
身后突然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清芙扭头一看,只见韩巧儿在晨风中凌乱地奔跑着。她一愣,忙往韩巧儿的方向疾步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