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京城中人声鼎沸,今日是唐古大王回京的日子,百姓们图个热闹,个个都出门张望,想看看这天子的风采。迎接唐栖梧回来的军队一直从丽京王宫中的雁门殿排到了城门口,吹锣打鼓,场面之大,不胜嘘唏。
“天人,你快看,天上飞着一条大龙呢!”韩巧儿在一旁轻轻唤道。
这两三天里,他们一行人赶路赶得急,车马劳顿之下实在疲惫。韩流双受了扶苏神木之力,如获新生,倒也经不起这趟过千山万水式的折腾。可是听着轿子外边宛若朝阳初起似的一片沸沸扬扬,又随着韩巧儿的一身教唆,韩流双到底没忍住,静静打开了轿帘。
首先映入眼帘的,确实是如韩巧儿口中惊讶的那天上一只飞龙。它张牙舞爪地飞着,辉煌壮丽,简直可以以假乱真了。韩流双细细瞧了瞧,就知道这飞龙便是一只大风筝,出现之地在唐古王宫上方,想必是宫中管辖礼节之人为了唐栖梧的凯旋归来专门放出去的。
心中淡漠笑了笑,倒是有些意思。
在杨城之时,她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的。且不说那飞龙之上用了多少金丝才让它在如此绚烂的蓝天之中璀璨发光,光是这个风筝的大小,就是有些惊人了。宫中之人有人有本事让这个东西飞起来,更是难得。
如此想来,光是这一个风筝就耗资巨大。韩流双又看了眼这一路上迎接的军队和乐手,有些吃不消了。这唐古确实有些奢靡了,不过,既然有钱,韩流双觉得这些小事不说也罢。
韩巧儿在一旁道:“天人,你说我们在飞龙城中呆了那么久,也不见一条飞龙,刚来了这丽京就看到有龙在天上飞,巧儿真觉得,这两个城池就应该互相换下名字,妥当多了。”
韩流双回过头来,拉下轿帘,笑了笑,韩巧儿这句话说得确实有些意思,她很赞同。
这时候,安安静静的李秋火却突然出了声,道:“巧儿师姐,这外边的飞龙是假的,飞龙城里的飞龙是真的,可不一样。这假的飞龙自然是你想看便可以看到的,可是真的飞龙就不是你想看就能看到的了。”
“你这小子,真是没意思。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你咋滴和天人越来越像了,想什么都那么认真,非要搞个究竟。”韩巧儿说着便拍了拍李秋火的小脑袋。
“格物致知,师姐,你怎么连这个道理都不懂?”李秋火小声抱怨道。
三人是在一个轿子中,作为人质。前面还有一处轿子,是唐栖梧和清芙,他们是王室贵胄。至于安君语和唐斩墨,则是成了韩流双一行人的车夫,正在前边骑着马呢。
唐斩墨听到了轿子中的对话,笑道:“哟,小家伙小小年纪还知道格物致知呢?不错不错,这师父教的好啊!”
韩巧儿听了唐斩墨的话,却皱了皱眉,问道:“天人,这格物致知是什么意思?”
“……”韩流双无语,冷冷看了一眼韩巧儿,不想承认这个人是她真毒堂中的弟子。“你回去多看看书吧,连这个词语的意思都不知道。巧儿,我可跟你说了,秋火这几天一直在找我问关于音律的问题,我看他是已经掌握的差不多了,你可要好好加油。可不能一个做师姐的连师弟都不如。”
“什么,你居然已经把这音律掌握的差不多了吗?”韩巧儿一惊,见李秋火点了点头,顿时欲哭无泪。“天人,这太不公平了,我好不容易才背下来的东西,这臭小子居然短短几天就给学会了,这简直就是不让我们这些人活啊~我韩巧儿算是看懂了,秋火这小子就是一个翻新版的天人!太强大了!我是比不了的,还是自己学自己的好了。”
抱怨了这么一大推,结果自己给自己打了退堂鼓。韩流双摇摇头,觉得自己以后都不想管韩巧儿这个家伙了,这么不努力,就让她自生自灭吧。
轿厢内安静下来,外边的哄乱纷杂之音格外清楚,自然也格外刺耳。韩流双听着那些勉强可以称得上是好听的鼓声,忽然想到了唐栖梧。这样的声音,若是每天都要听上一遍,恐怕是要让人疯掉吧,就算不会疯掉,至少耳朵也是没用了。
前面传来唐斩墨的声音:“韩姑娘,前面就是王宫了。你差不多可以见到那个你这几天一直想看看的人了。”
“焦高人?”韩流双问道。
“正是。”
听到肯定的答复,韩流双静静坐着,冷静下来想了想。
这“焦高人”便是让他们一路从飞龙城中日夜兼程飞奔赶来的原因了。唐栖梧那日说丽京出了事,便是指朝廷里一位干系重大的大臣传言生了重病,奄奄一息。自然,这个大人,便是他们现在口中所说的焦高人了。
这个人到底长得高不高韩流双是不知道的,但是这几日听了些话,有一点韩流双可以肯定的就是,这位焦大人在唐古的朝廷之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甚至在某些方面,他控制着唐栖梧。唐栖梧不在朝廷里的这些日子,一切事宜便是由他来主持。
眼下他出了事,唐栖梧一方面是担心,这朝廷之中无人说话,便是一团乱了;而这另外一个方面,则是高兴了。唐栖梧那时候笑着跟韩流双说:“这个焦高人,平时为人处世就十分嚣张,他家里人丁兴旺,安插在朝中的人是数不胜数,这整个朝廷简直就快成为他焦家的了。眼下他出事,我定要快点赶回去,好好处理,若是能将我的心腹安插在这关键位置上,日后定然能解决不少问题。”
结果出人意料的是,这焦高人却又一下子病好了。那日有急信传来,便是写着焦高人不知是在哪里找了名医,忽然之间整个人精神百倍,甚至比以前看上去状态还要好许多。这倒是让唐栖梧有些失望。
韩流双还听了唐斩墨的一些话。唐斩墨说,这丽京之中最难对付的便是这个焦大人了,等韩流双到了丽京,面对此人一定要小心行事,可不能让他刻意刁难。问起为何,唐斩墨却笑了笑,没有具体回答韩流双的问题,只是说:“韩姑娘,我就这么和你说吧。那时我的‘死’便是这个人一手造成的。你在丽京若是得罪了这个人,怕是唐栖梧都奈何不了的。”
所以呢,韩流双在这一路上对于这个人都有着小小的隐患。
“哟,嫂子,停轿了,”唐斩墨这次不再隔着帘子说话了,而是把头探到里边来,道,“准准备备下车吧,我也要开始改口叫你天人了。”
“呵……”韩流双轻轻笑了一声伸手拉了一把李秋火,理了理身上的衣服。
待外边有一声不男不女的声音高声呼叫道:“大王回宫!”
韩流双并不知道外边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情况,不得不又打开轿帘看了看。她方才一直在想关于那个焦大人的事情,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一路上群众们的声音已经越来越小了。现在打开帘子,见了外边的一片天空,才知道,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已经进了王宫了。
“天人,”安君语隔着帘子小声道,“这已经到了唐古雁门殿外了,我们要下车了。”
“嗯,这就来。”韩流双并不知道这些规矩,行起事来只能听这两个人的安排。
拉着李秋火带着韩巧儿下了马车,韩流双见安君语和唐斩墨二人已经在不远处等着了,便快步朝他们走了过去。唐斩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戴上了他那个面具,明明脸上的伤已经好了,早已恢复了他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韩流双站着想了想,觉得唐斩墨这么做也不无道理。他曾是丽京的风云人物,和唐栖梧长的又像,这朝廷之中认识他的人想必不少,他若是不戴面具只怕是要被人给认出来的。
这雁门殿前有千千万万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寂静之中,刻画着浓厚的庄严。韩流双朝前边看了一眼,便见着唐栖梧站在人群之前,一副颇有气势的样子。
确实很有天子的架势。
正想着这些,肩头却被人轻轻拍了一下。韩流双转头,便见到唐斩墨那张青银面具:“斩墨?何事?”
“天人,待会我们跟着大王一同进雁门殿。等太监把一切杂七杂八的东西都讲完了,唐栖梧便会宣布,杨城已经归唐古所有,那时候便会有人把我们请出来说话。天人,你和大王之间的关系亲密,可到时候千万别说错话了。”
原来是担心这件事。没想到唐斩墨这个家伙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到了这种地方倒是一套一套的有条不紊,很让人安心。韩流双朝着他笑了笑,道:“我有分寸的。”
转身朝着韩巧儿和李秋火说道:“你们两个,到时候一句话都不要说。知道吗?”
两人纷纷点头。
唐斩墨忽然又说话了:“天人,有人看着你呢。”见韩流双转过头来,便用眼神示意了一番。
韩流双朝着唐斩墨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身着华丽神经俊郎的老官员看着她。观察了一下他的装饰,别的官员都是大红色的官府,唯有两三位身着深紫,看着就比普通官员高了一阶,而这老官员,便是身着深紫色。
“这个人便是焦高人,天人,看来他已经注意到你了。”唐栖梧道。